本来清沅现在也下不了地的,不过是等她养的差不多,能下地走动时候,让咱们看着她,再卧床静养三个月到半年为宜。
这些日子……她早五六天前就醒了,是意识彻底清醒过来。
但我们这么多人陪着她,她也不肯说话。
脸上的伤……她知道自己伤了脸,有一日非要照镜子,给她看了,她不哭也不闹,就是不说话。
我和阿嫂苦口婆心的劝,然哥儿也跟她说了好些,阿策想了多少法子想哄她高兴,她……她就是不说话,不哭不笑,没有一丁点儿情绪变化和波动,确实有些吓人。
你一会儿见了她,也不要哭。
我知道你伤心,我们见了尚且难过成这样,你做亲娘的一定更甚。
但你要知道,最难受的是清沅,你越是哭,她心里面越是过不去那个坎儿,知道没?”
姜护也叹气:“你姐姐这话是正经,目下孩子没有性命危险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其他的,只能慢慢来。
你既来了,依我说,先在家里住下,叫妹夫自己回裴家宅院去住吧,清沅是不好再挪动的,你住在家里陪着她,守着她,多劝一劝。”
他说着,看了顾氏一眼。
顾氏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只怕这个时候,小妹妹是没有那种心思的。
于是不动声色冲着姜护摇了摇头。
小姜氏把这些话听进去,心里越发难受:“知道,我都知道,叫我先去见见她吧。”
姜氏本来也想拉着她说赵然那个事,她是怕孩子心里有什么,先跟妹妹通个气最好,结果手腕被顾氏给按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顾氏已经沉声叫了小姜氏:“走吧,我陪你过去。”
她抿了抿唇,才收了那些话,跟在顾氏和小姜氏身后,一道往安置裴清沅的院子去了。
屋里当差伺候的奴婢很多,尤其是内室当差的,几乎寸步不离,不错眼的守着裴清沅。
她脸色惨白,没什么血色,昏睡了这么久,人也有些呆呆的。
脸上的伤的确是留了疤,这又是新伤,丑陋的疤痕趴在脸上,蔓延了那么长,破坏了她整张脸的美感。
小姜氏乍然瞧见她那张脸,倒吸口凉气,满眼都是心疼,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阿姐说再多,真见着了,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哭?
本来就是身量纤纤的瘦弱人儿,大病一场,鬼门关口走上一遭,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整个人瘦了又何止三两圈,这会儿面颊都凹陷下去,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
精气神坏透了。
她的状态确实太差,很吓人。
眼神空洞无光,呆呆坐在那里,听见门口的动静,似乎是下意识的举动,扭头看过来,可是明明瞧见了人,仍然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见了亲娘尚且如此——
小姜氏眼泪掉下来,快步上前去,很想把人抱进怀里,又怕弄疼了她,举着手,不知该落在哪里,眼底全是痛色:“元娘……我的元娘,阿娘来晚了,你看看阿娘,叫阿娘一声吧,啊,我的孩子。”
第434章 混账话
在门外时候说的再好,见了裴清沅这样,小姜氏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哭哭啼啼,站在床榻边上,又不敢碰裴清沅,真是手足无措,满眼的心疼,连声音都颤抖着,听着都怪可怜人的。
姜氏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去拉住她:“你别这样,孩子只是不想说话,心里什么都知道,见你这样,她岂不是更……”
“阿娘。”
裴清沅的声音很小,而且她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一出声沙哑着,再没有了往日的清亮柔软。
倒更像是经历了风霜,满是沧桑。
顾氏和姜氏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瞳孔一震,往床上看过去。
裴清沅缓缓扭过脸,抬眼看向小姜氏:“阿娘,我没事,您别哭。”
她面色仍旧煞白一片,毫无血色,偏偏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不悲,亦不痛。
就是这样的状态。
顾氏她们已经看了大半个月。
从她醒过来那天开始,就始终是这样的。
她甚至没有哭过。
她们反而更希望裴清沅能够痛哭一场,把心里的委屈,还有身上的疼痛全都给哭出来。
她越是这样不声不响,才越是吓人。
小姜氏也怔怔的回过神来:“元娘……元娘,你还有哪里疼?御医在家里呢,你阿耶也来了,官家体恤,叫他进京述职,他先进宫面圣回话去了,晚些时候出了宫就来看你。
你阿舅……你舅舅舅母,还有姨父姨母都很担心你。
御医说你这个伤要静养,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不痛快,元娘,告诉阿娘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的在裴清沅床边坐下去,试着去握裴清沅的手。
好在裴清沅虽然指尖动了一下,却并没有躲开。
到底是亲母女。
顾氏和姜氏看在眼里,总算是能稍稍松一口气。
“好好,肯说话就好了。”姜氏拍着胸脯,做轻松状,“清沅,这些天在大相国寺养着,也没好好吃什么东西,你想吃什么?叫人出去给你买吧?”
裴清沅摇了摇头。
面对姜氏的关切,她又沉默下去。
姜氏喉咙发紧,心下是说不出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