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昭没注意。
整顿饭他一口没动,只单手转着桌上的素瓷杯盏,眼皮子耷拉着,晕染出几分难得的倦意。
音音收了碗。
二人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衡昭起身拍拍拍衣袖。
“我要走了。”
“嗯。”
“你在这好好学炼丹,那本书七天背完不难,但要记得考完多看看。”
“好。”
“那把伞留给你,对了,你屋里原来不是有把伞?”
“……找不到了。”
“……”
【小傻批今晚怎么这么沉默?】
衡昭的面上裹挟着疲惫,但眼睛却还很亮。
他挑眉:“今天有人欺负你了?”
音音依旧立一旁,闷声道:“没有。”
她只是陷入分离的陷阱。
可她不能贪心。
阿昭的出现本就是一场奇遇,她会将这次相遇牢牢刻在脑海里。
【那怎么话这么少?】
【才学一天就开始厌学了??】
【靠!小傻批可以做小傻批,但绝对不能当文盲。不行不行,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拣苦命人,再不好好学,以后一无是处被赶走宗门怎么办?难不成拿个小破碗去讨饭?】
衡昭越想越严重,薄唇都紧抿着。
音音舔舔唇角,想解释。
却被衡昭打断。
“伸手。”
“?”
在音音圆润且闪着水色的瞳仁注视下,衡昭严肃地取出一根细长玉石之物,随即他抬手将东西轻搁在音音掌心,语重心长。
“收好。”
“这是?”
“传音器。”衡昭语意格外凝重。
【卷王出征,寸草不生。】
【劳资回去就开视频,亲自盯!】
第14章
“传音器会用吗?你有问题,就按三次器顶。”
“对,就按这里。”
“怎么没回应?嗯,因为我的那个传音器在天上。”
衡昭还是那般散漫模样,叮嘱得很随意,只是到后来,音音能听到的声音逐渐模糊,她抬首观望,肆意潇洒之中,衡昭眉头微蹙,指尖相互捻动着,似乎周身笼罩着某种难言的焦躁之感。
音音小心地收好传音器:“阿昭,你……心情不好?”
衡昭明显不虞,但他却驳言:“没有。”
“哦。”
阿昭说没有就没有吧,反正她不信。
但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到衡昭来沧海宗的任务,音音秀眉拧巴着。
她盯着衡昭,语气也愈发紧张:“是阿昭这次过来沧海宗的任务完成的不好?龙神大人会责备阿昭?!”
责备?
衡昭以一种莫名的眼神瞥了眼还在忧心的音音。
他道:“不是。”
【这么担心我?眉毛皱得和个小老太太似的。】
【罢了。】
【迟早要回去。】
他不轻不重地点了点音音起了皱的眉头,道:“思伤脾,忧伤肺。”
【而且少皱眉,小孩子家家少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音音额首边的微热消散,衡昭退后半步。
“该走了。”
“记得复习今日所学。”
【一定要复习!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样过目不忘的本领!也别想着偷懒!小傻批你要悄悄地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你要记住,多学一分钟,老公会不同!啊哈,不行,小傻批还是小学鸡不能他么早恋。】
“嗯,我会记得的。”至于衡昭说的其他的东西,音音不由按了按鼓胀着的额角。
她头痛了。
她开始听不懂了。
“嗯。”
【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我能盯着你~】
【哎哎哎哎!该走了。】
【这破结界太脆了,艹!沧海宗上头裂了个小缝!】
衡昭眸光收紧,他看向窗外:“捂住耳朵。”
音音:“?”
衡昭催促:“捂紧点。”
音音:“!”
雨后一阵穿堂风掠起,轩窗外的平地一首惊雷炸开,随后四面轰鸣,底面剧烈得震颤着。音音靠着结实的案几,双手牢牢地捂着耳朵,她有所预感,睁大了眼。
衡昭的身形丝毫未动。
轻轻地朝她笑笑,单薄的唇瓣上下翕动着,音音茫然地看着他,男人又抬起小臂,做出了一个让她倍感陌生的姿势。
手臂抬起,轻轻前后晃动。
下一息。
男人骤然消失在音音的视线中。
徒留,大雨淅淅沥沥。
-
龙神使者离开的第一天,沧海宗响了一整天的惊雷,还续上了瓢泼大雨,音音不得不撑伞。
龙神使者离开的第二天,大雨转小雨。
第三天,小雨转毛毛细雨。
第四、五、六……三十天依旧如此。
一晃,三年过去。
这三年里,音音每日的学习内容多,也越来越深。师傅反复给她书册,每次都是那套说辞,看不完,整理不好药材,那就滚蛋。就因孙郸望的严苛教导,音音跌跌撞撞地入了丹修的门,还能引气入体。
只有在梦里才得清闲。
但不知何故,她时常梦见蛟形的阿昭。
漆黑的爪,无情的眸。
时而凶恶对她,卷起狂风将她拍飞,时而亲昵不已,缠绕在她的手腕撒娇。回回都不同,但相同的是,每回梦见蛟龙后醒来,她都无比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