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闻言垂眸思衬,片刻后道:“劳嬷嬷去找书坊掌柜借套笔墨来,我留句话便走。”
谢嬷嬷听罢自然没有二话,立即就动作麻利地去了楼下找书坊掌柜。
须臾,谢嬷嬷便带着一整套上好的笔墨纸砚上了楼。
崔英是书坊常客,为人爽快,帮扶掌柜不少生意,掌柜便也不吝啬,愿意投桃报李。
簪秋坐在崔英对面,细心为自家姑娘研起磨。
崔英敛眉沉思,在心底打了一遍《青红记》观后感的腹稿之后才提笔蘸墨,继而洋洋洒洒地留下一篇八百字的小作文。
如此,小半时辰就又过去了。
青玉在一旁瞧着那写了四五页的纸,心下不免惊叹,恐怖如斯,当真是恐怖如斯,谁家留话留这么长啊!
然而任务在身,她不得不三五不时地走过去瞅一眼,去看那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深夜,青玉如往常去皇宫将此事呈报给李玄贞,李玄贞听罢却莫名对《青红记》起了兴趣,让青玉下回进宫时替他捎本进来。
“……”青玉娇娇弱弱地应了是,心下却腹诽:不过就是打发时间的话本,她怎么没瞧出有趣来?
但当次日傍晚,她得空去东市书房买书,却正好碰见从书坊掌柜手中接过崔氏留信的钦天监监正司无明时,青玉瞬间便觉得此事有趣了起来。
是以没过两日,这消息便辗转传到了裴君慎耳里。
他心头不禁发酸,那张脸接连寒了数日,瘆得宫里那些宫女內监们在被审讯时一个比一个更配合。
崔英却一直不知此事,那日书坊赴约她没有等到司无明,却在回府之后等到了一场风寒,一连咳了大半月,而且每次咳都会牵动一番后背心上的伤口。
如此折腾数日,待好不容易治好了风寒,她背后的伤竟又犯起了炎症。
她这般模样,裴君慎只恨不能替她受这份苦,哪里还敢对她生半点气?
久而久之,他便只能将“崔英重伤未愈竟就冒着寒风去见司无明”之事掰碎嚼烂地咽进肚里。
就连司无明隔三差五地便往裴府送信与崔英畅谈星象卜卦之事,裴君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使劲儿地劝自己别在意。
娘子身子不好,还在病着,两人往来书信亦不曾避着他,光明正大,他不能乱吃味……
就这般在查案的空闲中一边生气一边劝己,裴君慎甚是煎熬的度过了玄元三年的二月。
崔英这段时间亦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足足在静思院养了一个月的病。
她虽想尽快见到司无明,请他算一算天象,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什么筹谋都是白费功夫。
三月,是夜落金钱播种的月份。
崔英早在年前便带人清理好了裴府水榭对岸的那片花圃上杂草,也翻好了地。
原本是等过了年便再去花坊中走一走,多选些品类、买些花种,没想到她竟倒霉的受了伤。
伤筋动骨一百天,直到现在都没好全。
不过荀女医说,中午日头好的时候,她可以在府中走动走动。
于是崔英便让簪秋将去年在静思院小花园里收起的夜落金钱种子找了出来,然后带着她们去水榭对岸的花圃播种。
谢嬷嬷不让她动手劳作,只让她在一旁看着指挥,时间也管得紧,最多半个时辰便让崔英回静思院。
崔英还算听话,谢嬷嬷一催便会乖乖回静思院歇着。
其实她一直很惜命,从前是因为她身体健康又想尽快提高体力,所以才坚持与大家一起劳作。
如今身子不好,她当然会遵医嘱好生养病。
不过这般“消遣休闲”般地播种速度极慢,花了七八日功夫才将去年留存的夜落金钱的种子播完。
但即便播完,其实也只占整片花圃的五分之一,还有大片大片的空地闲置着,甚至又长起稀疏杂草。
只是崔英如今不便出门,心里便是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搁置。
直到三月底,崔英背后的伤口终于痊愈,痂疤掉落,露出一道新长出的细白细白的皮肤。
荀女医一早过府给崔英探完脉后,终于给她换了服温养的方子,也不再拘着她不让她出门,只说不要过度劳累,其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
崔英在府中闷了两个多月,人都快闷疯了,一听荀女医此言,她太过兴奋,当天晌午便久违地坐马车去大理寺,给裴君慎送了趟午膳。
没想到却扑了场空。
崔瑾喜滋滋地从崔英手中接过宝春酒楼膳食,一边摆筷一边感慨:“六妹夫这段时日一直是皇宫大理寺两边跑,忙得脚不沾地。”
“这段时间,我们得闲摸空的破了十几件小案子,偏偏这两桩大案却久无头绪,线索一个比一个难找。”
两桩大案?崔英凝了凝眉:“除了宫里那件,还有什么大案?”
崔瑾闻言望了望公务间门窗。
见四下无人,才让崔英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道:“六妹妹可还记得年前我与六妹夫去丝竹坊一事?”
崔英点点头:“记得,但如今都过去三个多月了,案子竟还没破吗?”
“案子倒算是破了,那谋害许县令的婉娘早在正月里便被抓捕归案,且供认不讳,月前已定了罪,秋后问斩,不过……”
说到这儿,崔瑾话音一顿,轻叹口气,面容登时变得神秘莫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