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崔英闻言杏眸一亮,急忙追了出去:“那你走慢些,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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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月朗星明,宝春酒楼。
同僚宴请,雅间内的人并不多,且崔英几乎都认得。
伯安兄长、司监正、还有这段时间与裴君慎一起办案的金吾卫指挥使李裕广,他来裴府找裴君慎时,崔英也见过几回。
再有就是金吾卫的副指挥室,沈季。
崔英对他也有些印象,年前宫宴,便是他带金吾卫及时赶到帮了她。
否则当时若让她继续与白苏缠斗,届时还真不一定是谁生谁死。
整个雅间中,唯一的生面孔便是沈季的妻子,嬛娘。
那宴请的帖子上写着可带家眷。
崔英原以为来到酒楼免不得要花些功夫与其他夫人交际,不曾想屋子里竟然只有裴君慎与沈季两人娶了亲,其他三人都还是实打实的光棍。
而沈季的妻子嬛娘又是温柔小意的性子,崔英与她说话,她起初都要先看一眼沈季,从沈季那儿得到鼓励之后才会含羞带怯地回话。
直到酒过三巡,嬛娘与崔英熟悉了一些后,才敢大着胆子离开沈季,邀崔英去窗边赏月。
崔英不是那种赏月赋诗的文雅性子,但她不舍得让小美人失望,附耳与裴君慎说了一声,便起身跟小美人离开了。
裴君慎这会儿正醋得发慌,自打走进宝春酒楼,崔英每跟司无明说一句话,他便会冷着脸举杯痛饮。
倒是此刻见崔英要与沈季的夫人离开,他才好受一些,默不作声地点头应了。
众人都瞧出了裴君慎今日心情不虞,不过关于裴君慎不悦的原因,他们却各有各的猜测。
崔瑾看得最明白,很快便发现六妹夫这时看不得六妹妹与其他才俊打交道,在吃味呢。
沈季最感同身受,家有娇妻,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是想在家守着妻子温存,哪像李指挥使,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便想着法儿的把别人都叫出来陪他一块孤寡!
“阿嚏!”李裕广正欲向裴君慎敬酒,却忽地后背一寒打了冷颤,晃得他酒盏中的酒都洒了一半。
但他毫无所觉,连忙将酒盏中的酒又续满,然后不知悔改地继续向裴君慎敬酒:“大人!这杯我敬您!多亏了您,圣上才给了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今儿晚上,李裕广来来回回用这个理由敬了裴君慎好几回酒,听得裴君慎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他心中郁气难消,便不想多说什么,只端起酒杯一个劲儿地灌自己。
司无明十二岁便入了钦天监,江山轮转,斗转星移,大多时候陪伴他的只有漫天星辰与手中龟甲,极少有这般痛快饮酒的时候,是以他没饮多久便醉了,并未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成了局中人。
他趴在桌上小憩了会儿,再醒来时,心底便莫名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不知眼前的是酒还茶,司无明迷迷糊糊给自己倒了一杯,继而一口饮尽,望着夜幕中高悬于空的点点繁星,忽地起身抬手一指道:“四月二十二!四月二十二!”
众人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崔瑾与他同坐一桌,见状连忙起身将他扶下:“司监正你醉了,快坐下坐下,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不,我不是醉了,我是、是在观天象……”
司无明顺从地随崔瑾坐下,嘴上却依旧念叨个不停:“崔兄,你听我说,下个月二十二那日,你晚上千万不要出门……”
“那天夜里天将生异象,会有血月现世,乃是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
崔瑾并不把他的话当真,敷衍道:“好好,我知道了,我肯定不出门。”
司无明点点头,栽到崔瑾身上:“那就好,那就好……”说着说着竟又醉昏过去。
沈季见此,便举杯道:“指挥使、裴少卿、崔寺丞,你们看司监正都醉倒了,不如咱们也就此散了?”
裴君慎巴不得早些带崔英回府,闻言立即举杯应道:“也好,诸位近日都辛苦了,是该早些归家歇息。”
李裕广本想再留他们饮一轮酒,但一听裴君慎此言他顿时就歇了心思,应和道:“是!那就听大人的话,饮完这杯咱们就归家!”
“……”
这厢他们在饮最后一杯酒,另一厢与嬛娘赏月的崔英却有些心神不宁——
四月二十二,四月二十二……那天晚上长安城真的会出现血月吗?
她双眸定定望着天边明月,心脏顿时不受控地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郡主?念玉郡主?”
嬛娘轻轻唤了她两声,见她不应,还以为她是看月看痴了,不由抿紧唇检讨了自己一番,跟崔英一样认认真真地赏起了月。
说着要散席,但因有李裕一直广在敬酒,这场宝春酒楼的宴席到底还是拖到了戌时末才散。
此时崔英早已调整好心绪,在酒楼外与嬛娘道别后,又嘱咐了伯安兄长几句,便神色自若的与裴君慎踏上自家车架。
因着司无明醉了,崔英便没跟他产生什么交流。
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这会儿落在裴君慎眼里,却让他酸胀到快要崩溃的心终于又被一点一点地缝补起来。
待两人一上马车,他便将崔英紧紧箍进怀中,脑袋埋在她脖颈间深深吸气道:“娘子,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