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懂得去什么地方?去山顶,你住的华宅?怕老早给警察锁起来了。”李颀说。“路远迢迢,老头儿从江西把猴儿狗儿带到个人生路不熟的地方……”世华难过得想哭。
“每天捞几块钱,老头儿已经很满足了。”李颀说。
“那不是比做乞丐还苦吗?卖力半天,赔笑脸,人家不给赏还要笑。”
“那是他人生的最后尊严。”李颀说,“我们上去吧,我累了。”
上得到四楼,门口赫然站着个凶巴巴的老妇,穿着唐衫裤,剪齐到耳珠的白发全往后梳。
“不交租便别进去!”老妇用手挡着门。
“下个月吧,李婶,你知我有钱不欠你的。”
“三个月了,下月又下月,你有钱自己花了,不交租!”
“我真的没有钱,我又生病了,最近没收入。”
“没收入还陪女朋友上街呢,病什么?”
“别吵,别吵,”世华将口袋里余下的几十块钱塞给她,“先拿这些去,让我们进去,过两天把租还清给你。”
李颀阻止她也来不及,老妇忙不迭地接了钱,世华半推半赶地把她送下楼梯。
李颀一阵天旋地转,脚步虚浮,世华把他扶入房间。
“你怎么办?”世华急了,“我没有钱,你又没有钱……我找胖胖来。”
“小盛你走吧。”
“我怎能走?”
“你不走有什么用?”
“你身体未复元,什么都没有。”
“你走吧,我活得下来的。”
“李颀,我就陪你坐在这儿。”
“小盛……”
李颀吻着她的前额。
这时门一推开,盛太太和司机出现了。
“世华,跟我走。”
“妈妈!”
“闭嘴,跟我走。”盛太太正视李颀,“你若不放她走,我报警去。”
“妈妈,他没做错什么,他病着。”
“跟着这个像野狗般的人干什么?他游手好闲,只等女孩子请他看电影,请他吃饭,世华,你盲了!”盛太太说。
“妈妈,不要侮辱他!”
“盛太太,”李颀抓着床架起来,“莫欺少年穷,将来你会没脸见我,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你现在便没有脸见我,没有脸见我女儿,”盛太太看见李颀那有气无力的样子,对司机说:“下去,五分钟后再上来。”
“世华,司机在时我不方便说,为了替你们两个留个面子。”盛太太锐利的目光直视李颀,“李先生,不要说任何人扯谎,这一分钟我对着你,对着我的女儿,说几句话。”
一时间热腾腾的空气似乎变了炼狱的炉。盛太太的双绲边名贵丝质旗袍,在家里凉快,在这儿她抽出把精致的檀香扇来扇凉,也想扇开些汗臭。
“李先生,你四处睡过很多女孩子,当然不是在这里,是我女儿这么笨才自己摸上来这肮脏地方,对不对?”盛太太的视线没离开过李颀的眼睛,不让他有垂目的机会。
“妈妈!”世华惊叫着。
盛太太不理她,只继续问李颀:
“是不是?”
“是。”李颀坦然地答。
“李颀!”世华再度惊叫。
“是。”李颀毅然地望着盛世华,“小盛,我不会骗你一句,以前我的确是这样。”
“世华,听见了?人家当你是什么?”盛太太说。
“盛太太,不用你说,我自己跟小盛说。小盛,过来,牵着我的手。”
盛世华心里开始有千百个疑问,她不是他唯一的女朋友,他甚至承认他跟别的女人不晓得在什么地方上过床,她有嫉妒和被伤害的混乱感觉,但还是走到李颀身边,让他牵着手。
“小盛,那些女孩子不像你般纯得像白纸一张。不错,我和她们睡到哪儿去便哪儿去,我没有爸妈教我,也没叫过人来这地方,你上来了,不嫌弃这破旧斗室,你不晓得我有多感动,原来除了寻欢作乐外,是有人豁出一切关心我的。那些事情我没跟你说,因为你不懂。”
“盛太太,”李颀指着世华说,“这几天来她没换过衣服,我没有碰过她。我绝对有脸见你。”
“但你必须明白世华要回家。”盛太太语气强硬。
“妈妈,不行啊,他还病着,他没钱交租,连电都截了……”世华哀求着。
“小盛,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应付。”李颀苍白的脸,没令他懦弱。
盛太太从皮包拿出五万元钞票递给李颀:
“世华是个心地很好的女孩子,我要她放心离开你,五万元不算多,但这一年你可够用了吧?”
李颀接过那五万元钞票,侧着头轻轻笑着,把那五十张千元钞票撕得粉碎:
“盛太太,我说过我的事我会应付。”
盛太太羞恼交集:
“对着我的女儿表演?很精彩的戏,可惜我不会为你鼓掌。”
这时司机带着几个警察上来了。
“什么事?”其中一个警员问。
盛太太可以看到李颀眼中喷出火来的愤怒,摇着檀香扇说:
“没什么,一场误会而已,劳烦各位了。”
“小姐,车子在下面。”司机对盛世华说。
“世华,走。”盛太太用威胁的眼光命令着女儿,回头又对几位警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