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华倒是懵懵然的,她根本不会留心阿祖扬了张百元大钞出来,她只忙着认邻桌男生的脸孔。
都是约得过的,她心里想。
其中有个高高大大的最好看,好像叫做朗尼。
约瑟没有来,刚才在派对中,在约瑟旁边时隐时现的那张英挺不凡的脸孔也不在。
翌日下了课,世华和同房的美国女生雅德丽一起去饭堂。
才五时多雅德丽便嚷肚子饿。
两个女孩子各自拿了托盘,像自助餐的去拿东西吃。
她看见朗尼在炸鸡,学生可以在饭堂工作赚钱的。
“朗尼,原来是你炸的,怪不得那么难吃!”世华隔着一盘盘的自助食品,跟在后面炸呀炸的朗尼说。
朗尼笑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白牙齿,一片阳光灿烂。
阿祖走了过来,仍是披着他那件黑皮飞机恤。
“你们两位女孩子坐下,要什么我替你们拿。”
两个女孩子坐下了,阿祖春风得意地捧着两个盛满食物的托盘,坐在世华和雅德丽对面,陪她们吃饭。
朗尼只瞪着眼,他没有钱,他只是个半工读的穷学生,没空向女生献殷勤,只在饭堂炸鸡炸得一头烟。
晚上,宿舍款接处传呼世华房间,说有人找她。
“谁?”世华问。
“朗尼。”
世华乐意地跑了下客厅。
“怎么了,朗尼?”
“找你聊聊天。”朗尼很高,大概有六英尺二英寸,比李颀、法松这些高个子还要高。
“怎么你这么高?”世华笑。
“我的弟弟也有这么高。”朗尼说,“他在柏克莱加大,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你弟弟也在柏克莱炸鸡?”世华问。
“不,柏克莱那边在校内找工作不容易,弟弟就是专心念书。要做,我这哥哥做好了。”
朗尼显然很疼他的弟弟。
“你怎么不去柏克莱?”世华本来也被那名校录取了的。
“一来学费贵,二来我是念电子工程的,加州理工适合点。这儿实验多过理论,一出去我便不愁没工作。”
“阿祖也是那么说。”
“他愁什么?他有的是钱,昨夜你不见他掷张百元大钞出来吗?”
“我完全没看见。”世华说。
朗尼哈哈大笑:
“他就是要拿出来给你看的啊,想不到白费心机。”
“有什么好看的?”
“他想追你,谁都看得出来了。”朗尼说。
“那也没有什么不对吧?”世华说。
“看他捧着两个托盘向你和雅德丽伺候,洋洋自得的样子,真受不了他!”
“学校的东西好难吃,天天都是炸鸡、汉堡包,又干又硬,我通常只吃得下那堆薯茸。”
世华真的结结实实吃了好多天薯茸。
“你要是吃不下饭堂的东西,阿祖负担得起天天请你去大餐厅吃。”朗尼酸溜溜地说,“而我只能在这里跟你干聊天。”
“那也很好啊!”世华说。
“你习惯了离开家庭没有?”朗尼像大哥哥似地问。
“习惯,天天都很热闹。”世华说。
“当然啦,我在饭堂,看见男生们老围着你转。”朗尼说。“晚上想来也有不少人来找你吧?”
世华羞赦地一笑。
她本不是那么开放的,只是这儿风气自由,男生找女生,不像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天天都有男同学找她,忙得她连本来的害羞也没时间露出来了。
“唉!”朗尼叹了口气,“我太忙了,周一至周五要在饭堂炸鸡,周末上三藩市酒吧做调酒,功课又多,没时间追你。”
“那你今晚来干什么?”
“来挂号的。”朗尼开朗地笑,“有朝一日我不穷了,才有空献殷勤。”
“又说想介绍你弟弟给我认识?”
“那是借口,是开场白,也是事实。”朗尼靠在沙发上。“我想我们两兄弟独占你。”
“完全不通!”世华说。
“怎么不通?要是我追不到,我弟弟追到;要是我弟弟追不到,我追到!”
“你倒是蛮有自信心的。”世华说。
“我有自信心,没有钱而已,让你先玩几年,他日我毕业了,有你瞧的。”朗尼说。
“你成绩很好吧?”世华问。
“不能不好。我父母都是教书先生,千辛万苦地储了一点钱送了我们两兄弟来美国念书,他们捱了一辈子,我也希望他们将来享享福。”
“朗尼,你真好。”
“世华,你大概是个千金小姐吧?”
“那有什么关系?”
“我不喜欢追千金小姐,但我又喜欢你,所以我说呢,先挂号来着。”
“有空来宿舍聊聊。”
“我很少有空。你呀,别拍太多拖,好好地念书。”朗尼又笑出他那排整齐的白牙。
好爽朗的一个男人,世华想起李颀。
李颀什么都不在乎,但没他开朗,总有点听天由命的无言悲戚。
不过,李颀的环境比起朗尼又差许多,李颀连父母也没有。
“我走了,不阻你做功课。”朗尼双手插在牛仔裤袋中大步地去了。
世华突然想起一件事:
“朗尼,等一等。”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