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周遭再无一人的这一步,别人一点点的好都让韦玉宁开始珍视了起来。
她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可供依赖的人,可是深宫之中,能依赖的良太妃都失了势,她能找谁呢?
隐隐约约间,韦玉宁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从闻泠身上感觉到了阿娘的气息,她忍不住鼻子一酸,“谢谢你。”
闻泠抬头,冲她笑了一下:“如今宫里就咱们两个人伺候了,相互扶持是应该的。”
“嗯。”韦玉宁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枕着脸看她上药。
闻泠专心擦这药,似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明日太妃的药就要没了,你的腿上的药我再找医正问问吧。”
闻泠轻柔的声音入耳,让韦玉宁又忍不住鼻酸。
“我的腿……”韦玉宁腿上的烫伤其实更要严重,但药就这么一点,已经不够擦腿了。
一个女子身上多了这么多的疤……她真的恨毒了李持月。
“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讨到药的,你也早点睡吧。”闻泠上完药,把瓷瓶塞到她手里。
见闻泠要走,韦玉宁喊道:“等等——”
“怎么了?”
韦玉宁有些支吾:我能,能搬去跟你住一块儿吗?”那些没有走的宫人见她的屋子大,都聚到了她那儿去喝酒玩牌,还动辄对她冷嘲热讽,支使戏弄,韦玉宁早就待不下去了。
这样,还真是意外之喜。
韦玉宁搬过来当然更方便她探听消息了。
闻泠轻笑,点头道:“当然可以啊,我那个屋子原先住着的人走了,正空着呢。”
“谢谢你!”
“你受着伤,我帮你搬吧。”
说话间,二人相携走进了夜色里。
悦春宫就这么成了彻底被遗忘的地方。
只有闻泠仍旧专心侍药,哪里缺人都去找她,她也不推脱,甚至拿药拿份例这种事也是她去,好像什么事都影响不到她的忠心。
韦玉宁跟着去过一趟,又是被奚落又是被为难,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屈辱,拿回来的东西也少之又少。
她对闻泠也是愈发感佩,悦春宫幸好还有这个顶梁柱,不然她和太妃只怕熬不过去。
良太妃更是感念闻泠的不离不弃,对闻泠又恢复了以前的亲近信任。
闻泠成了悦春宫韦家二女的依靠,她们对她几乎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另一面,韦玉宁为了尽力联络上季青珣,也时不时往天一阁跑,可惜那小道姑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季青珣也再没有音信送进宫里来。
总之,不论她想什么法子,就是找不到能送信给季青珣的人,她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地问有没有认识季青珣。
韦玉宁猜测是公主知道了是季青珣找来的太妃,有了防备,才让季青珣没法再和宫里通信。
宫墙深深,没有门路,只言片语也难传出去。
不过阴差阳错,韦玉宁这一出去,就难免引起了人注意,接着就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
—
陈汲家中,听到李持月和自己说的事,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公主是说,自己也想办一场科举?”陈汲没反应过来。
李持月伸出三根手指:“不是科举,是本公主自己的私考,不是一场,是三场。”
“哪三试?”
“这就有说头了,头一场和寻常科举并无不同,考的是读书识礼之事,但是第二第三场嘛……”
李持月招招手,陈汲把脑袋凑了过去。
听公主细细说完之后,陈汲瞪着眼睛怔愣了好久,“这考试还真是……闻所未闻。”
而且一不小心还会被人当成胡闹,也就这位公主有本事“任性妄为”,敢这样“玩”了。
李持月道:“目前还只是一个粗略想法,其中还有许多细节要细细考量,不过三试都过了的人,就是本宫心中于这大靖朝有益的官吏。”
过了公主自己的考试便是官吏了?
“若公主看中的人,根本连科举都过不了呢,还是说公主打算舞弊帮其入仕?”陈汲面色凛然地看向她,好像李持月点头,他就要一腔正气地斥其以权谋私。
李持月见他恢复了点精气神,看来出家的念头已然消散不少了,也不在意陈汲的冒犯,无谓笑道:“谁说本宫看中的人就一定要在春闱夺魁,科举能上自然是好事,可官吏官吏,若是不成官还有吏呢,
只要过了本公主这三试,就算春闱不第,亦可被举荐为流外官,况且由吏入官更不是什么新鲜事。”
今朝入仕不外乎三种,科举,恩荫、流外官。
科举每三年一轮,取进士不过三十人,只占了大靖朝官吏数量极少的一部分。
所谓的流外官便是国朝所有机构最低等的小吏,这些才是有司衙门里人数最多的存在。
寻常世家子弟就算科举不第,也有恩荫,当然看不上做那最微末的小吏,但对寒门来说,科举入仕难如登天,三年又三年耽搁下来,穷家支应不住,当个小吏也算一条养家糊口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