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月被揉痒了,一个劲儿地扭着腰避开,“别闹,我在说正事呢。”
季青珣愈发慵懒了,说话也不紧不慢,“那大夫说的话我是信得过,你若也信,我让人去把他找回来,给你细细调养。”
“那就找吧。”李持月望着帐顶出神,“十一郎,你还记得我们从前说过,要是有了孩子,该取个什么名字吗?”
“怎么会不记得,男娃叫季自衡,女娃叫季沅微,可阿萝若真的有了,到时候怕是又觉得不够好,还得再寻其他的好名字。”
他倒是知道自己的秉性,前世名字都取了一整个册子。
她似心满意足,侧过身子看他,柔声说道:“十一郎,我真的好累,要是我们有一儿一女,就一家人在公主府里好好过日子,不去争位挑那个担子,你说好不好?”
李持月的眼里盛满了脆弱,指尖在季青珣的脸上描绘他的轮廓,最后停在唇上。
季青珣没有表态,只问道:“经营了这么久,怎么突然又有放弃的念头了呢?”
说话时漂亮的嘴唇动着,像在细细亲吻她的手指。
“你还记得寂淳禅师吗?他说我命不久长……”
刚说完,手腕传来疼痛,是被季青珣猛地攥住了。
“他怎么敢这么说!”眨眼之间,季青珣就从平静到变成一头暴怒的野兽。
他鼻息粗重,“你不会短命!”
李持月愣愣地看着他的反应,有些委屈的样子,“可他确实是高僧,还算对了好多事呢。”
将他的痛苦看在眼里之后,李持月怎能不继续诛心。
季青珣气息像破掉的风箱,捧着她脸的手不住游移,“他算错了,你会长命百岁,会儿孙满堂,有我在,你一定万事无忧。”
一字一句,好像要把话灌进她的脑子了。
说得可真是感人啊。
李持月噙起了眼泪,吸着鼻子说:“他说完那一瞬间,我突然就不想跟你闹了,不想管从前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要是我真的短命,不如多留点时间和你在一起……”
这人说起瞎话来差点连自己都要信了。
可季青珣是真的恐慌,他见过她死的时候,多年轻,尚是乌发满头,肌肤花一样的娇嫩。
可骨头却碎完了。
一想到这儿,他猛地埋住了头,藏住红掉的眼眶。
李持月听着他急促沉重的呼吸,一下一下,直到慢慢平复。
她轻拍他的背,“反正有你陪着我的话,什么都不用怕,十一郎,就算死在你手里,我只怕也心甘情愿。”
“闭嘴!”季青珣快疯了。
他这么异样的态度反倒引起的李持月的不安,他怎么看起来好像,真的知道些什么。
“睡吧,都是傻瓜蠢话,一觉醒来,我们都好好的。”
回应李持月的,是颈间微润的触感,还有藤蔓般将她缠绕入怀的手。
之后的日子季青珣再也没有出过公主府半步,一直在府里陪着李持月。
二人又变回了那双心有灵犀的爱侣,成日腻在一起消磨时间,外头的举子们宴集也再见不到这位解元。
李持月演技愈发纯熟,笑意宛如发自内心。
只等到韦琅从一送到明都,就将季青珣也送上黄泉路。
—
悦春宫的韦玉宁陷入了两难之中。
在东宫借住的一夜后,她着实尝到了甜头。
不但是小宫女们捧着她,令内侍也避着她走。
最让她想念的,还是住在东宫那一晚,她被安置在了太子的偏殿里。
比之公主府都毫不逊色,燃着的熏香价比千金,鎏金兽首的炉子里烧着不会起烟的银丝炭,一整夜都不会熄,天丝绸的被子盖在身上,都担心手上细茧会划破了去。
还有太子殿下,他温文尔雅,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对待下人也存有仁心,被这样一位天横贵胄温柔以待,让韦玉宁有一种苦尽甘来的错觉。
从东宫回来之后,韦玉宁又忍不住偷偷往那日跌倒的漱春园走,还真又见到了两回太子殿下。
太子见了她,第一次朝她点了点头,第二次见她衣衫发白,知她在悦春宫过得不好,问她可愿去东宫当值,韦玉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只是想过好日子而已,至于太子……她并未有多余的想法,即便季青珣对自己无情,韦玉宁却自诩不是移情别恋的女子,至少不是这么快。
她只是想活得轻松点罢了。
回到悦春宫,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姐妹闻泠。
可是闻泠却嘱咐她:“你和东宫有往来的事千万不要让太妃知道。”
“为什么呀?”韦玉宁不解。
“太妃是韦家的人,当年杀韦家人最多的就是太子,也是凭这个才当上的储君,太妃恨东宫入骨。”
“太子,杀了很多韦家人?”
“众人皆知的事啊,对了,先前关陵不是也发现了逆党吗,太子也派了人去,想着在圣人面前立功劳呢。”
韦玉宁害怕了起来:“太子若是抓到韦家的人……会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