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得偿所愿,韦良玉眼珠大颗大颗的滚落,“我能求一求圣人吗?牵萝,帮我求一求圣人吧!”
旧日的姐妹如此痛苦卑微,李持月看在眼里,眼中已是酸涩,可她又太明白,谁都不会帮韦良玉。
李家不能为了一个太妃坏了规矩。
她也不会。
李持月只能狠心说:“良玉,天家规矩如此,若你不姓韦,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韦良玉怔然,哭叫道:“我恨你!我真的恨你们所有人!”
“咳咳咳咳——”
纸片一样的身子又歪到榻边去。
李持月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更能感觉到掌下的人瘦得恐怖。
黑血溅到了她的裙裾,李持月看得眼眶发烫,在韦良玉看不到的地方,眼泪已经滑落下来。
说到底,将韦良玉逼死,也有她的一份。
就这么看着曾经这么好的姐妹,慢慢失去了生机,沉重悲恸的情绪淹没了她,将她推入愧疚的深渊了。
可是她不能不狠下这个心。
韦良玉已经不再咳了,看到李持月的眼泪,她卧在迎枕上看窗外的天,笑意苍凉:“牵萝,你过得也不快活吧?”
那一瞬间,好像又看到了当初那个文静秀丽,满眼是她阿兄的小姑娘。
李持月答得涩然:“众生皆苦。”
韦良玉不说话了,生机在她的身体里慢慢流失,冬日的阳光暖不了她的四肢,但恬静空旷的天空总会让她想到心中怀念的那个人。
存霄,臣妾来找你了。
韦良玉在心里念着。
李持月看着她的眼珠失去了神采,蒙上灰翳,握着的手逐渐冰冷了下来,眼泪汹涌。
闻泠上前探韦良玉颈间脉搏,说道:“公主,太妃薨了。”
说罢为她覆上了眼睛,放平了身子。
到底是伺候了多时的主子,闻泠眼眶也有些泛红。
一扭头,闻泠才知道公主哭了,满脸的泪水。
“你先出去吧。”李持月想独自待一会儿。
“是。”
关门声响起,李持月将韦良玉的被子掖好。
两人从总角垂髫,到豆蔻及笄,一想来当真恍然,竟相识相伴了这么多年。
李持月一一念及那些年华里的点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干脆哭个痛快。
不只为过世的韦良玉,还有那么多幼时挚友,从曾经的倾盖如故,到如今不得不渐行渐远的遗憾。
到底是皇权帝制,将她们从无话不说,推到了如今各自含恨的地步。
李持月擦干净眼泪,倾身低声对躺着的人说道:“如今天寒,我将你多留几日……
再换了衣裳身份带进皇陵去,只是大哥的陵寝不能打开,只能就近将你葬在黄土之中,连碑也没有……
良玉,别难过了。”
可韦良玉已经听不见了,她靠在枕上,病成了小小一个。
闻泠早已经往东宫送消息去了,却没有见到的韦玉宁的人。
直到良太妃死了,韦玉宁都没有出现。
闻泠一遍遍望着毫无动静的宫门,又回头看暖阁关着的门,里头独自坐着的公主。
李持月在悦春宫待了半日,她想带走狸奴,宫人们却说早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最终也只能两手空空地离开。
回到紫宸殿,李持月将自己的请求告诉了皇帝。
皇帝也不多在意这些,既然妹妹求了,只是随便找个黄泥地而已,没人知道身份也就没什么要紧,就随她的意思了。
李持月为了避嫌,请阿兄安排人,自己就不管这件事了。
—
东宫之中。
韦玉宁正在为李牧澜研墨。
东宫实在不缺使唤的宫女,正巧韦玉宁有读书识字的本事,就被安排了伺候太子笔墨的差事。
太子事务繁忙,二人可以说是日日相对,韦玉宁也伺候得格外尽兴,常得太子夸赞她聪慧灵巧。
她在东宫一待就过了半个月。
某日太子去喝了成王的喜酒,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地回到东宫,说什么还有公务要办,韦玉宁只能过来伺候。
结果太子还有些不清醒,错将她当成了太子妃,拉着韦玉宁就去了一旁榻上,韦玉宁慌乱得很,连说自己不是太子妃,还挣动了起来。
谁料看起来文雅的太子,轻易就将她钳制得根本动不了。
李牧澜喷着酒气,醉醺醺说:“爱妃,等着孤把嫡子送到你肚子里去,且安心吧。”
一句话听得韦玉宁愣住了。
她也糊里糊涂的,二人就这么在榻上成了事。
翌日,太子从榻上醒来,韦玉宁跪在一旁低头请罪。
太子一向是体贴温柔的性子,并未问罪于她,反而说是自己唐突,如今既然已经碰了她,也不会委屈了。
李牧澜又说自己实在喜欢她在身边,问她是想当一个正经奉仪,像别的女人一样迁到西宫去住,还是仍旧在这儿伺候笔墨,往后再行册封。
韦玉宁知道奉仪不过九品,她身为宫女也只能先安居此位,可西宫这么多女人,一放进里面,太子还能看得着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