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父带着军队到了国界未明的狼胥山上,后来我阿爹入赘龟兹,阿娘是龟兹的公主,换得宇文家一支军队安居隐匿,我是被祖父赶出来的,十二年前祖父老死,十年前龟兹叛乱,父母俱亡……”
他说这些的时候,寻常得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却收紧了胳膊,脸往她的颈窝里埋紧了些。
李持月任他抱着,扭脸贴近他的额头,竟然有一点亲近的意思。
察觉到她的动摇,季青珣柔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他自觉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李持月还是有些不相信,朝臣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光凭宇文家后人的身份,你没那么轻易坐上帝位。”
“光凭一个宇文家后人的身份当然不能坐上帝位,”季青珣又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还有一道先帝给韦家的传位诏书,当年落入了韦琅从手中。”
李持月转过了身,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是说,大兄当年真的写了传位诏书?”
“韦皇后逼他写了,但还没来得颁布你们就杀进了皇城,那诏书被贴身侍女藏在发髻之中,带出了宫,主枝的韦家正在被我围剿,诏书才落入了偏房的韦琅从手中,而他们一家也就此逃到了关陵。”
“我当初说要给你的东西,也是那份传位诏书,可是你却要杀我……”他对此事可以说是耿耿于怀。
李持月握紧了手:“你拿到了传位诏书,是想做什么?”
“若是前世,当然是告诉天下人,韦家本也有即位的资格,韦琅从会承认我的韦氏血脉,我就是宇文家和韦家共同的后人。”
“当然,再有本该登基的镇国公主的临终嘱托……”他快速说完这句。
最后说道:“当然不止这些,在任宰相的时候,朝中已经多了不少亲信,不然我压不住百官的微词,也镇不住边关的武将,这几样东西,缺了哪一样都不好。”
季青珣可以说是集了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进行如此奇特的改朝换代。
李持月不由叹息,他竟然背着自己做得如此周全。
因为想不到此人能篡位,才敢盲目相信他,李持月这一跤,摔得不冤枉。
所以,要是她让季青珣把传位诏书给她,季青珣仅凭那宇文家后人的身份,如今不是季相,也不是驸马,那他就什么狗屁都不是。
李持月想得极为清楚,她要拿到传位诏书!
但这诏书总不能生抢……
李持月并非不惦念上官峤,可眼前的事情太大,容不得她抽空去想了。
“所以……前世你夺了皇位,原本打算如何处置我?”她轻轻搭上季青珣的手背,偏头看他时,唇瓣擦过他的额头。
先前阿萝根本不肯听他解释,现在突然计较起前世的事,让季青珣心跳加快。
他说道:“我原是想等你好好生下孩子,再出宫换个身份进宫做皇后,我们仍是夫妻,一家人绝不分离。”
李持月鼓起腮:“你让我做你的皇后,帮你管束满宫的女人?”
“怎么会呢,”他握紧她的手臂,“不会有别人的,后宫只有你一个人。”
“那韦玉宁为什么会在皇宫里?”
“起初是为了让韦琅从乖乖听话,才让韦玉宁住进后宫,后来因政事和不敢见你,我就没有去过后宫,也忘了这个人还在宫里……”
就因为一时的疏忽和想不到,就让季青珣整整痛苦了二十年。
李持月不再说话,眼底浮现出挣扎,好像在要不要相信他之间拉扯。
季青珣如见希望,
“阿萝,除了篡位之事,别的我都绝没有伤你之意,你是我身心相与的妻子,我只盼自己能安守住你。”他声音轻柔得像怕惊动一只停驻的蝴蝶。
李持月
她见沉默得差不多了,才委屈着问:“今生你当真不做皇帝了?”
然而不等季青珣回答,又说道:“算了,你已经不止骗了我一次,凭什么又让我再信你?话一句比一句好听,骗得我嫁给你,怀了你的孩子,还失去了所有被你关了起来,我的四个人也死在了韦玉宁手里……”
一想到知情他们跪在雪地上的样子,李持月不用演,眼睛自动就红了起来。
见她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季青珣最要紧的是安抚住人,“赔给你,十一郎都赔给你。先前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的人就是你的人,我会辅佐你的。”
李持月等的就是这一句,噙着眼泪问:“那你不为宇文家沉冤昭雪了?”
“该做的我前世都已经做了,不必再多搭进去一辈子,阿萝你若登基,看在我鞍前马后的份上,还宇文家一个真相,就够了。”
他好像真的不想做皇帝了。
“那传位诏书给我烧掉,不然我怎么相信你。”她伸出了手来。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但季青珣并未带在身上,将她手牵住:“明日带给你。”
李持月显然对这空头应诺不大满意,将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拉下去,从他怀里离开,扯过被子就要睡觉。
季青珣贴了上来,把人拢回来,“闹什么脾气,我当真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