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月将锄头杵在地上,看着自己通红泛出血丝的掌心,点了点头。
走之前,李持月又回头看了自己翻的那块地,翻出的土又浅又碎不说,还一点都不规整,实在惨不忍睹。
马车上,她抱着枕头,幽怨地看着上官峤给自己的手掌上药。
她嘟囔:“一块地就这么费力气,莫非要种什么金子不成?”
上官峤看着这伤,有点后悔让她干这粗活,但见她没有抱怨,心中别提多欣慰。
眉目温和地给她上药,他娓娓说道:“看种什么,就那么小小的一块儿,青菜长一茬又一茬,春天种下,能吃到早冬呢,所以说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啊。”
“种菜是最轻松的了,种粮食才叫辛苦呢,要育出青苗,弯着腰踩在烂湿的淤泥里,把青苗一株株种到田里,还得盼着风调雨顺,能顺利让种下去青苗,然后守着,打鸟,除虫,防鼠,好不容易成熟了,顶着烈日收割,扛着去打谷,谷物的毛绒扎在身上,拍不掉,搓不去,晚上睡觉都要犯痒,
若是哪处出了差错呀,就要纳不上税,就要卖田,失了营生来年更吃不上饭,不想饿肚子就得找别的营生,或是卖儿鬻女,做富户的奴仆长工,或是落草为寇,不然只得一个死字,大靖朝的农户们,大多都是这么战战兢兢活着的。”
公主今日吃的这一点点苦,实在不算什么。
李持月睁眼静静听着,心中也觉得沉甸甸的。
第95章
变故是慢慢被发现的。
起初上官峤只是农户嘴里听闻西北边不太平。
一行人仍旧往洛都走, 李持月锄地伤了手,她严令秋祝和解意还有乙枢等一众暗卫,之后绝不能将这事传扬出去。
至于上官峤, 因为怂恿公主打赌,被罚这几日都得给她端茶倒水。
他们在离洛都还有几日路程的一座镇子落脚, 镇上只有一家客栈,生意清寒。
商队准备用了晚饭再歇息一夜, 但是客栈灶台已经熄火了, 能吃的只有胡饼。
“怎么又是胡饼。”李持月苦着一张脸。
秋祝心疼公主吃这些不合胃口的东西,要去借了厨房的灶台,准备煮点肉丝粥。
李持月心疼她赶了一夜的路,让她先去休息,解意也被打发走了。
偌大的大堂里没了人, 只有一张桌子上点着油灯, 李持月看着上官峤净了手,把路上带的胡饼撕成一小块一小块, 夹着撕好的肉干喂进她嘴里。
李持月吃得百无聊赖,上官峤却觉得有趣, 自己像在喂一只猫儿一样。
“在想什么呢?”她柔倦的眼睛打量着烛光中有些走神的人。
上官峤说道:“悦春宫里那只狸奴。”
说起来她就有点失落:“那只猫儿不知跑哪儿去了, 我原是想带回公主府去。”
二人正闲聊着,乙枢突然出现, 面色格外严肃:“公主,外边似乎不大太平。”
上官峤起身走到门边,开了一点门缝看出去,就看见外头烛火摇晃, 一群人正挨家挨户地砸门。
看衣裳不像衙门里的人,更像是流民里头身形告状的。
只看了一眼上官峤就把门悄悄关上, 上了门闩。
“是什么人?”
上官峤牵着她的手一边上二楼一边说:“怕是流民,先前就听说西北边不太平,怕是往这儿来了。”
流民?李持月想知道为何会出现流民。
进了厢房,上官峤将油灯吹熄,秋祝和解意也凑了过来,解意问道:“公主,怎么了?”
他们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还不知道,先按兵不动。”李持月担心里面有诈。
说罢和上官峤凑到窗边,火把一户一户地晃进了百姓家中,有陶罐被踢碎的声音,还有几声求饶,李持月又静心听了听,没有打斗声。
那些人好像是拿了财物,又把一个不情愿的年轻男子拖了出来。
“我不跟你们走!”谁也不愿突然离开家。
举着火把的壮汉粗声粗气:“你跟我们走了,来日荣华富贵,不跟,现在全家都要死!”
这还有什么好说,被抓出来的人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有些奇怪了。
那些火把正在往这家客栈来。
越靠得近了,就能清楚地看见领头的人是一个身高八尺,握着大刀的人,旁边的像军师,一直凑近在说着什么。
上官峤说道:“这群人似乎不是流民。”
接着“砰砰——”敲门声响在了楼下。
李持月吩咐乙枢:“楼下那些货物都不必要了,若是他们上来,就打下去。”
砸门声还在响,但是客栈的掌柜不敢开门,小二也躲了起来,不过大门比寻常人家的笨重,还多一道门闩,想踢门是踢不开的。
砸门的人就让手下将火把扔过了围墙,让一个翻墙开了门。
一群人哗啦啦地涌了进来,照亮了客栈院中停放的马匹马车还有货物。
八字眉耷拉眼的军师眼睛一亮,说道:“大哥,这客栈有富商落脚!”
拿刀的头领大喜,那不比挨家挨户搜财物省事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