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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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丹溪县令李节坐在衙门之中,他刚从城墙上下来,脸上的血尚来不及擦干。
一个县令,没打过仗,今日亲历战事,战后听完将士清点,几十个士兵的性命就这么没了,到如今坐在正堂,还不免恍惚。
今日只是小战就如此艰难,往后的要怎么抵挡?
他总不能带着一城百姓去死。
到时,他只能舍了一身清誉,开城请降,求叛军放这一城百姓的性命了。
“明堂,外头有御史求见。”衙役说着还呈上了鱼符。
李节霍地站了起来,御史!御史怎么会出现在此处,他取过鱼符在灯下细看,果真是御史的信物。
“去将人请进来!”朝廷终于来人,可为何来的是御史?
李持月看到了守城县令李节,他面容刚毅,因为身上有儒家教化,宁死不肯叛国的固执,才让丹溪成了一座孤岛。
她也实在敬佩这样的人。
上官峤和李节互相见了礼,李节看到李持月,问道:“不知这位是?”
“明堂若想知道,须得屏退左右。”
李节不知上官峤为何如此神秘,但思索了一下,他还是先让衙差下去了。
李持月道:“明堂可知道持月公主要往洛都去,结果逗留在芮城的事?”
“此事本官知道。”但这事又和眼前的危局有何关系?
“本宫在芮城遭遇刺杀,便想私下去往洛都,才发现了东畿道叛乱,洛都军也已经叛变。”李持月为省他发问,取出了公主印信给他看。
这些东西和戒指一样,就算颠沛流离,李持月也小心收好了。
李节看过印信,没什么好怀疑的,只能相信,纵使他再稳重自持,听闻了李持月的身份之后,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震惊完,他问道:“公主驾临丹溪,是为何事?”
“本宫……是想尽绵薄之力,手中还有些暗卫可用,发现当日也已经让人尽快送信回明都了,算算时间,阿兄应当已经知道了。”
她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
上官峤还警醒了李节一句:“公主在丹溪的消息不能传出去,不然吴树攻城的想法只会更加迫切。”
李节点头表示知道,又问:“我们如今只能等圣人派兵了吗?”
李持月问道:“如今城中守军有多少人?”
李节说道:“丹溪城中兵卒不过两千,就是将城中男丁全都招揽来,也不过四千。”况且没上过战场的,能顶什么用,平白引起民怨罢了。
李持月说道:“不如本宫让乙枢带人去将吴树的粮草烧了。”
上官峤摇头:“吴树等人轻辎重,向来是走到哪抢到哪儿,烧了粮草,只能让周边遭殃。”
虽能拖些时候,但还是要让本就水深火热的百姓付账。
眼下的丹溪城,尚算好的是:城中百姓还有存粮,粮仓里的粮食也能接济一阵流民,流民中的男子要征为兵,女子也做后勤,顺便连夜熬起热油,以待明日之战。
可是粮食能坚持,人顶不住,也是白搭。
三人对坐了一夜,至少敲定了几件事:只守不打,连夜将城门处的石板敲了,竖起来埋进土里,挡住外边对城门的攻势,比人顶住要好许多,匀出来的人手也能去干别的事;
城墙之上,乙枢带着暗卫,加紧训练守城兵丁,还要派人出城充当斥候,看援兵何时能来。
眼下只能如此了。
李持月一行人在衙门住下了,她回屋时还要了笔墨。
幽幽烛火下,李持月将那枚戒指取出,在指尖摩挲。
芮城的兵一定支援不及,她只能赌这一次了。
能骗到一次就是赚了,骗不到也不损失什么,只盼季青珣如今并不在东畿道才好,不然她一定会被戳穿。
李持月执笔,在纸上写下让宇文军支援丹溪的命令。
季青珣一直说她字不好,但也只是于他而言罢了,而且季青珣的字,她前世还是会仿的,希望别被认出来。
写完,她将戒指沾了丹砂,重重按在纸上,夔纹被清晰地印上了。
翌日,吴树又发起了进攻。
有了乙枢等人的助阵,城门坚牢,城楼上热油泼下,攻城梯也不管用,吴树让攻城梯暂退,换上了投石机。
李持月没有上城楼,也不管那危险的石头从天而降,只是全神贯注地在人群中努力搜寻着那个人的身影。
终于!让她看到了!
秋祝在公主的指示下,靠近那个人,将一张纸条塞给了他。
那宇文军头领看到书信,脸色微变,“你是谁?”
“我是明理堂派入公主府服侍的侍女,原是要跟着公主去洛都的,主子才让我来传递消息,时间紧迫,不可耽误了!”
看到印着夔纹的书信,就不能违抗,那宇文军听她言语,再未多问,将信塞在了怀里,消失在人流之中。
秋祝按住心口,冲公主点了点头。
李持月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彻底放下心来。
城楼上,战事稍歇,双方打扫起了战场,守城军死了十几个,看起来似乎还能撑下去。
可是第三日,吴树再次攻城,他笃定这一次丹溪无热油可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