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人思绪望着重重青山,思绪飞远。
就这么一路回明都吗?
季青珣竟然有点不情愿。
既然都跑出来这么远了,干脆找座山隐居起来吧,反正她在世人眼中已经被摩诃带走了,京中的事实在令人厌烦。
这么想着,赶马的鞭子挥舞得有点意兴阑珊。
摇晃的马车虽然铺了软被,但睡多了还是不舒服,李持月让季青珣将马车的车帘打了起来,她卧着也能看到沿路的景色,同样也能看到他。
他的那些手下都消失了,季青珣赶着马,不紧不慢的样子。
李持月望着他宽阔的肩背,才发觉她得救之后,见着的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季青珣的手下呢,摩诃又去哪儿了?
“你想带我去哪里?”她问。
季青珣叹了一口气,回过头:“你想做什么,我就带你去哪里。”
“摩诃呢?”
“照你的吩咐去办了。”
李持月其实只是没话找话,问完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二人之间又恢复了安静。
但她误打误撞地问,也让季青珣再次打消了带她远走的心思。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软软覆在他额头上。
季青珣怔怔坐着,任由李持月探他额上的温度。
“你有点烧。”
她就知道季青珣这么折腾一晚上,又在马车前面吹风,情况定要不好的。
可季青珣根本不将这点小病放在眼里,回头看她,眼眸明亮如澜澜碧波,“你担心我吗?”
李持月把脸一撇:“你要是病了,李牧澜的人再追来,我性命堪忧。”
季青珣对她这样嘴硬的样子也喜欢,凑脸过来要亲她。
李持月正要躲,他先停住了,想起自己生病的事,她才刚好,这么弱的身子可不能再病了。
算这家伙还有点良知,李持月退回去坐好。
正巧这时候手下就出现了,季青珣顺势将马车停在了一处碧湖边,垂柳依依落在马车帘子上,李持月伸手就能够到窗外的柳条。
手下并未说什么话,而是递给他一些东西,看来是早就吩咐好的。
季青珣重新登上马车,将探身去够柳枝的人拉过来坐到自己的腿上。
“做什么?”李持月推他的脸。
季青珣抱着人不想撒手,虽然不能亲,但是鼻尖却在她颈间乱蹭,刚刚被关心了一下,他热切的心情还未来得及抒发就被打断了。
“我给你上药吧,然后就该吃午饭了。”
手下送来的正是还热着的午饭和一罐膏药。
他手臂围住李持月,打开了一个白瓷小罐。
李持月这才想起自己耳朵上的伤。
“远看……看不出什么吧?”李持月很在意耳垂上的洞,“很丑吗?”
“一点也不丑,远看也看不出来,谁能靠这么近看你的耳朵呀,没事,很快就能长好了。”
季青珣安慰她,仔细地上来一点药,还亲了亲她可爱的耳廓,顺势将散落的发丝收拢好,不让沾上药膏。
李持月被他伺候得细致,心里还惦记着这厮发烧的事。
“你让人去抓药了不曾?”
季青珣摇头:“这点病自己就能好,十岁习武的时候,就是断了腿也是要扛着石碾站足时辰,这不算什么。”
季青珣除了在枫林行宫的时候提过几句,李持月还未问过他进公主府之前的经历,毕竟说什么逃难都是骗人的假话。
她问:“你在进公主府之前,是怎么过的?”
“总归,不是人过的日子。”季青珣不甚在意道。
所有人都要把自己的衣钵传给他,季青珣活得像一个容器,被他们灌输进学识、武功、心计,还有仇恨……
李持月听着这轻描淡写的一句,不满意,“可我想知道。”
她想知道他便说。
从龟兹的祖父说到苍山的老师,再说到明都季宅,把一个个人的本事学到手,再离开,总归不过一个人的颠沛流离,只有血汗没有眼泪,直至麻木地认清世间不过如此,人生寡淡而无趣。
他从来没多大的野心,只是以为自己做到了宇文家期望的,回头了,还能好好和阿萝过日子罢了。
季青珣刻意模糊了那些痛苦,可在他的讲述下,李持月还是能管中窥豹,知晓此人是在怎样极端的环境中长大的。
前世若说李持月一生顺风顺水,只在季青珣身上绊了一个大跤,那季青珣的一辈子,都未见什么轻松的时候,就算是在公主府也一样。
但他过得不高就是欺骗她的理由吗?
李持月安慰自己,不必可怜他。
季青珣说完了,道:“吃饭吧。”好像未期待她对此有什么反应。
“嗯。”李持月从他腿上下来。
将马车上小桌板放下,两个人一道用起了午饭。
季青珣牵着她下马车走了几圈消食,等上了马车,他还抱着她。
“热……”李持月翻脸不认人,要挣脱开。
“发了虚汗对身体好。”季青珣就是不撒手,换了个姿势从背后抱着她。
两个人悠闲得跟出游似的,静静欣赏着隔岸的风景。
对岸有一间茅草屋,就在临水的山脚,万重碧树压青檐,风来淅沥若雨声,让李持月想起府中收藏的那些山水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