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亮亮的,问得认真。
“你既知晓,这样的动作往后就不该再做。”上官峤看向她抓着他袖子的手,皱起的眉明白说着,他犯了嗔戒。
李持月被他突变的态度刺了一下,把手握得更紧:“本宫心如明镜台,老师,难道你忘了拂拭,有别的心思?”
他垂眸:“你我不该说这些,若真有心让学识进益,就该规矩坐好,好生听教就是。”
李持月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二人这段日子时常相处,上官峤算得上春风和煦,对她这个公主也礼敬,两个人颇处得来。
李持月与其说当他是一位称职的夫子,不如说是友人,是以今日才会不慎,连季青珣的事都拿出来请教他。
可上官峤为什么突然要摆出这种疏远的态度呢?
他之前是和尚,难道见不得自己养面首?
很少被人看不起,还是可能被上官峤看不起的持月公主,有点生气了。
李持月问道:“老师,本宫说起府上的面首,你才不高兴的,是不是?”
叩钟一般的质问,在上官峤脑中震荡不休。
是,寻再多的借口都瞒骗不过自己,他突生的不快或许真是因此。
只是上官峤还说不清,是对李持月那个面首的存在,还是她要对招驸马的迫切,更或者是她对养面首一事的无所谓地跟他说了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上官峤清清楚楚。
真相令他生气了,才会有方才的恶言。
这错处是他的,不该怪李持月。
上官峤久久不说话,李持月眼神带着探究,周遭一时安静无话,穹顶的天光泻下,细小的尘埃在两人之间流转。
“既是师生,牵连不过传道授业解惑而已,往后别的事,就莫要再说了,便是公主也该明白尊师重教的道理,走吧,送你出去。”
他还是说明白。
李持月却忍不了这不上不下的态度,挡住了他的去路,非要弄清楚不可,不然往后她一见到上官峤,就浑身不自在。
“你一个和尚,是看不得本宫作为你的学生,却如此放荡,还是说,老师……你吃醋了,也想要本宫……”
她边说着,云履抬起,朝他靠近。
上官峤压低了眉:“公主,我们不该谈这个。”
“本宫偏要你、说、清、楚。”她戳着他的胸口,一字一顿。
第32章
上官峤忽然握住她的肩膀, 李持月以为他要开口,结果是自己拔地而起。
还弄不清他要做什么,上官峤把她杵到了旁边书架前去了, 自己则抬步,往空出来的前路走。
“你跑什么?”李持月云里雾里, 瞪大了眼。
这是不敢直斥本公主养面首的作风,还是真的……喜欢她?
不过照上官峤曾经作弄过她的性子, 还有大觉寺的暗讽, 想来也不是个畏惧权势了,那不就只剩了一个可能。
李持月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多问这些。
瞧着上官峤的性子,自己要是不这样问,他修一辈子的闭口禅也就是了, 揭开来多尴尬。
他既然走了, 正好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吧。
李持月见他消失在书架的尽头,也打算寻路出去了, 结果一转个弯,上官峤又在扭头往这边走。
“你不是跑了吗?”李持月就是想揶揄他。
上官峤拱手道:“下官没跑, 只是想起公主怕是路痴, 回来领路而已。”
一束束光从琉璃顶洒下,让李持月能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穿着翠色官袍的起居郎虽绷着一张脸, 但长眉若柳,形相清癯,清朗若拂面春风,通身略无缀饰, 只有满身的书卷气,他负手候着她, 袖下露出银色木槿花的镶边,似琼枝一树。
她没见过此刻上官峤的这种神色,不是与她讲述山河风光时的春风和煦,也不是一本正经的说教,而是招架不住的样子,难得显露出了如此本相。
李持月心底忽然生了一点兴趣。
或许季青珣确实该担心,也怪不得别人都觉得她对这个夫子是别有用心,上官峤确实生得不错。
要是真坐实了外头的冤枉,似乎也不错。
等来日自己把季青珣踩在脚下的时候,再把她做的好事告诉他,季青珣既然这么在意这种事,到时候一定会生气吧,气死了更好。
同时李持月也在想,上官峤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上官老师,这儿没别人,你悄悄说,是不是喜欢我?”她额角轻贴在书架上,视线对上回头要为她引路的人,眼眸似盛了盈盈湖水。
“师生如此,悖逆人伦。”上官峤将话说得严重,也是在提醒自己,不可越界。
话说得斩钉截铁,偏偏她就看出来了,上官峤现在乱得很,他挪开的眼神太过突兀。
不知道为什么,李持月就是能感觉到,上官峤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定。
相比起季青珣强势和难以应付,李持月看着眼前人,有一种能把握住他的感觉,因为不喜欢,便没有这么多患得患失,才看得清楚。
上官峤是何人?
他会是一位诤臣,将来为民请命,要是她不管的话,没准还是会死在乱石之下,李持月不想上官峤是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