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惊岁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来来回回地去了好几趟超市。
连祈看到被装满的车后备箱的时候,人都愣住了。
燕窝,阿胶,牛奶,水果,大闸蟹……
甚至还有香水和护肤品。
从吃到用,一应俱全。
连祈:……?
这是去购物,还是去搞批发了?
东西多得都快溢出来了,车后备箱险些关不上。
江惊岁指着里面的东西,给连祈全部介绍一遍,最后非常严谨地说:“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吗?我们路上经过超市的时候,再去买。”
连祈:“。”
什么都不缺了,她都快把超市搬过来了。
烟酒没买。
按道理来说,见家长是要买烟酒的。
但江惊岁的心偏到了马里亚纳海沟,她跟连祈的想法一样,见家长也只是去见殷湘。
跟连振成没关系。
所以她也就没买烟酒这些东西。
到锦绣城小区。
殷湘早早地就等在了楼下,看到熟悉的车牌号之后,笑着迎了过来。
在楼底停了车,江惊岁先下来跟殷湘打了个招呼,连祈到后备箱里拿东西。
殷湘连忙拦了一下:“哎呀都跟你们说了,就是过来吃个饭,不用买东西的,怎么还买了这么多过来?你们小孩挣钱又不容易的,给我买这些多浪费了。”
殷湘几次拒绝,不让连祈往楼上拿,要他们带回去自己吃。
你来我往地推拒了两三轮,最后还是江惊岁借口说自己饿了,殷湘这才赶忙带着他俩上楼。
礼物暂时放到客厅里,殷湘到厨房拿了碗筷出来,招呼着两人洗手吃饭。
她已经提前做好了饭,餐桌上摆着十几道菜,其中的大盘鱼格外引人注目。
水煮鱼、糖醋鱼、红烧鲫鱼、剁椒鱼头……
看得人眼花缭乱。
江惊岁都快不认识鱼这种动物了,她默默地扭过头来看向连祈,问他:“……你怎么跟殷姨说的?”
连祈说:“她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我说鱼。”
于是全鱼宴就出现了。
江惊岁数了数,餐桌上有六道菜都是鱼。
洗完手坐到餐桌前,殷湘招呼江惊岁多吃点,特意把水煮鱼的盘子拉到了她面前。
江惊岁本来还有些紧张的,但跟殷湘聊了几句之后,那点紧张也跟着散去了。
一般见家长的话,长辈们都会问一下对方的家庭什么的,但殷湘什么都没问。
就是单纯地喊他俩过来吃个饭。
聊的话题也都很寻常,工作忙不忙啊,平时怎么吃饭啊。
殷湘没有孩子。
当初离婚,也是这个原因。
之后嫁给连振成,是把连祈当成自己亲生孩子来对待的。
只是她和连祈之间,毕竟隔着连振成在,父子俩关系又不好,连祈不愿意来这边,所以即便是她有心照顾孩子,她和连祈的关系也不算很亲近。
吃饭吃到一半,连振成突然回来了。
公司里的同事聚餐,换了别人去值夜班,连振成在饭局上又喝了酒,站在门口江惊岁就闻到了酒气。
殷湘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到桌子上,她愣了愣,站起身来匆匆地迎了上去,手足无措又忐忑不安地挡在玄关:“……你今天不是要值班?”
连振成眯着眼看向餐厅。
他大概是没想到会在家里碰到儿子,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停在玄关没往里面走。
江惊岁心脏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抓住了连祈的手,紧张地跟着站了起来。
气氛莫名有些紧绷。
其实江惊岁有很多年没见过连振成了。
但他没变多少。
好像还是她印象里的那个样子。
连振成身材高瘦,年过五十,也没像那些中年男人一样挺着个啤酒肚,还是很瘦。
常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衬衫扣子整齐干净地系到领口,眉眼间带着很重的书卷气。
单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会动手家暴的人。
任何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会是温文尔雅。
时钟秒针在一格一格地走,父子俩隔着客厅对视着,前者眯着眼睛辨认着模样,后者面无表情,眼瞳又深又沉。
前些年,连振成生过一场病,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
爷爷过来找了连祈好几趟,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连祈去医院里看了一眼。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连振成意识到家里还需要有个孩子,开始跟儿子示好,也让殷湘时不时地打个电话过去。
或许是因为那场病,也或许是因为年纪也大了,想跟孩子培养感情了。
那次出院之后,连振成的脾气就收敛了很多,酒也喝得少了,偶尔还会给连祈打个电话。
只是连祈不接。
逢年过节,也只会给殷湘发个消息,送份礼物。
连振成似乎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对儿子造成的心理伤害,那些伤害是不可逆的,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再怎么粉饰太平,再怎么去弥补,都没办法把这一页平和的掀过去。
就像是一颗被钉进骨头里的钉子。
钉子是拔出来了,但骨头上留下的那个洞,则会永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