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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
宫人们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急与忐忑不安。
里间,不断有小童递进去药草,有宫人递进去热水,可里面的太医还是不断地索要热水和药草。
其中一个太医跪在床榻前,手中拿着几根银针,屏息凝气,眼睛一眨不眨地扎到了榻上男子的几处大穴。
片刻后,他瘫倒在地,甚至顾不得去擦额角落下的汗,低声道:“不行,皇上没有反应。”
他退至一旁,又有另外一个太医顶了上去,俯下身子,在男子胸口探听了一会儿,随即拉脉把脉,长叹道:“脉象极为虚弱,还是先处置外伤吧。”
另一位太医点点头,拿着刚刚拿到的药草行到床榻后方,正对着男子的头部,小心翼翼地换掉他头上的纱布,重新敷上药草。
换完头部的药后,又有几个人轻手轻脚地将男子抬起,让太医给他换腰背以及腿部的药。
待换完后,几位太医又凑到一处,商议起来。
顺德手臂上挂着棉麻布,脸上还有些许伤口,但他此刻也顾不上许多,紧盯着一众太医,焦急万分:“皇上还没醒来吗?”
太医们闻言,不由得皆长叹一声:“顺德公公,我等只能尽力。”
“尽什么力!若是皇上......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以为你们还有命在?江南那边虎视眈眈,皇上再不醒来,说不定殷峁便要攻入京城了!”
太医们呐呐应是,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断上前查看殷岃的伤势。
郑统领面上也满是焦急,低声朝顺德道:“顺德公公,皇上重伤不醒,可前朝却还得运行,如若不然将席大人请进宫中,与他商议一二?就算他犯了什么过错,此时也不是追究的时候。”
顺德深吸一口气,叹道:“只能这样了。您命人将他带来吧,若是皇上醒来怪罪,皆由我一人承担。”
郑统领闻言,忙让人出宫,去席府中带来席临然。
顺德的目光又落到了紧闭双眼的殷岃身上,他缓缓上前,将皇上披散开来的头发拢到一处,低声道:“若是周贵妃此刻在您身旁,不知能不能唤醒您。”
自顾自地说完,顺德又摇摇头道:“不可,此时若是她来见您,说不定您会更加生气,更不愿醒了。”
不多时,席临然浑身湿透,大步赶到了御书房内,见到里间躺着一动不动的殷岃,一时愣住了。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随即重重地跪了下来,朝榻上之人磕了几个响头,口中喃喃道:“皇上,您,您怎会如此。”
顺德在一旁冷哼道:“怎会如此,您心中不清楚吗?皇上被周贵妃气得出宫策马,结果恰巧遇见了北上的刺客。”
席临然低声道:“都是臣的罪过,皇上对南边来的贼人早有防备,身旁甚至留了一支暗卫,若不是臣,皇上哪怕遇上贼人,也不会重伤至此。”
言罢,他又磕了几个头,额上很快有血迹冒出:“皇上放心,臣一定会按照您先前的吩咐看顾朝堂,一举拿下殷峁。”
话音刚落,太医惊喜的声音响起:“皇上!皇上有动静了!”
众人齐齐望向榻上的男子,只见他手指微动,一下,两下,随即便又归于沉寂。
第69章 自戕
皇上的处置迟迟没有来, 都过了三四天了,除了殿里的宫人时不时少上几个不知跑到何处去了之外,周窈窈还是如先前一般, 不急不缓地过日子。
她本来还担心殷岃会在闰二月二十九日前处置她, 可没想到, 闰二月二十八都快过完了,还没有任何动静。
果然是她完成了任务, 所以一切都要顺利许多吗。
“御书房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芽春眼神一闪:“没有呢娘娘,说不准皇上就是等您去同他认错, 舍不得处置您呢。”
周窈窈沉默下来, 也不答话,只是目光重新移到了窗外,雨尚未停, 天空漆黑一片, 深夜将至。
见她不说话,芽春也不再提了,转了话题道:“马上就要到三月啦, 这两个二月还真是难熬。”
周窈窈轻轻点头:“说的没错, 真是难熬啊。”等到午夜便好了, 她便是熬过去了。
今日是她户帖上的生辰。
她费劲巴力地给殷岃过了生辰, 可当她自己过生辰时,他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样才好,说明他已经开始厌恶她了, 已经开始放下她了, 她死了, 他才不会太难过。
她正这般想着,外间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 进来一个宫女,“扑通”一声朝她跪了下去,慌里慌张道:“娘娘!大事不好了!皇后下了懿旨,说要,说要……”
说着,那宫女居然哭了起来,后半句话迟迟没有说出口。
芽春焦急万分,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懿旨上说了什么?”
宫女哽咽着道:“说要贵妃娘娘自戕,还送来了一条白绫!”
身为中宫皇后,懿旨对后宫的效用几乎等同圣旨,懿旨一出,宫中所有人便要按照懿旨内容行事。
周窈窈微微一怔,随即便松了松肩膀,面色不变。
真是巧了,她还正在思索今夜该怎么赴死呢,这下正好有送上门来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