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完这两人,殷岃的目光落在了眼前女子的身上,说来也怪,他刚刚一瞧清楚这女子的脸,心口便隐隐约约有痛意传来。
他忍着心口的不适,沉声道:“既然你不知情,便免了你的罪责,念在你适才护驾有功,便赐居芳霞殿,位份赐为才人吧。”
周窈窈猛地抬头,直直地盯着他发愣。
男人见她直视自己,忍不住蹙眉,有些不悦。
直视帝颜,不甚尊敬,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秀女,规矩不好。
故而他又补充了一句:“即日起,周才人需得日日学习宫规礼仪,不可懈怠。”
还是还没退出去的顺德拍了她一下,喜笑颜开道:“周才人,还不快些谢恩。”
周窈窈这才回过神来,朝榻上的男人缓缓行了一礼:“谢皇上恩典。”
席临然看了一眼她行礼的动作,眼神暗了暗。
殷岃费力的支撑起身子,太医忙上前护住他的双腿。
当太医到身边后,殷岃便抬头望向其他三人,冷声道: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出去,别碍朕的眼。”
周窈窈连忙应了声,用余光望了他裤脚下的双腿一眼,被顺德示意着,缓步出了御书房里间。
他俩在宫中朝中都地位超然,此时虽然得罪了皇上,又被皇上降罪,但二人瞧上去都没有私心,故而宫中其他人对他们还是尊敬的。
席临然望了一旁发愣的周窈窈一眼,低声道:“贵妃娘娘?”
周窈窈心头一紧,面上却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她环视了四周一圈,故作疑惑道:“贵妃娘娘在何处?”
席临然轻叹一声,望向她的眼神里带了些忧郁:“您若没有前世的记忆,又何必在适才护住皇上,臣说的可对?”
听到这话,顺德也定定地望向周窈窈,神色里带了丝审视。
周窈窈忙定住心神,强扯出一个笑朝席临然道:“大人,我不信什么前世今生还有鬼神那套,适才护住皇上,只是因为那床榻塌落是由我而起,我这人性子如此,绝不愿意看见旁人因我受伤,和您所说没半分关系。”
说完,她朝席临然和顺德行了一礼,跟着前来迎接的内侍,朝芳霞殿的方向去了。
顺德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又望向席临然,低声道:“席大人,您虽然先前已多次证明,您有前世的记忆是真的,但奈何皇上就是不信鬼神啊,眼下您口中所说的这位贵妃娘娘也同皇上一般,一无前世记忆,二不信鬼神,您说,这可如何是好,皇上虽然纳了她为才人,可不一定就愿意宠幸她,奴才还想在有生之年看见小主子呢。”
席临然也望着周窈窈的背影,待顺德说完后,才朝顺德道:“公公,您可知,我为何私下告诉您此事,甚至不惜拉您一道,冒着被皇上贬斥的风险,将这女子送到御书房去?”
顺德道:“您肯定是同奴才一般,不愿看皇上孤苦一人,想要看见小主子呀。”
席临然低声道:“不仅如此,是我觉得,若是皇上此生不识这女子,他日后,一定会遗憾的。”
顺德拍了拍席临然的肩膀:“您别想那么多了,皇上虽然贬了咱俩,但总算有了后妃,日后怎么样,便顺其自然吧,要是皇上实在不喜这女子,就算您说前世有缘,那今生也无分了,不必强求。”
说完,顺德又拍了拍席临然的肩膀,往御药房去了。
席临然久久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若是这般,我还能赎罪吗?”
要不是他先生了妄念,要不是贵妃为了他的事打探消息惹了皇上误会,若不是他无意间招惹了表妹,他们二人,也不会落下那么一个凄惨的结局。
时隔这么久了,席临然每日闭上双眼都还能记得,他冲进宜龄殿偏殿时,皇上抱住小产的贵妃娘娘尸体的那一幕。
那是信任他、重用他的君王,那是他有过一丝妄想的女子,那是大郢朝差点得到过的储君。
一切的根源,都在他身上。
还好,他还有赎罪的机会,哪怕这次让他搭上前程,搭上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想到此处,席临然上前几步,寻到一个小太监,给他递过一张纸条,低声道:“公公,下官在宫中有一义妹,宫中之人应当都知晓,劳烦您将这张字条交于下官义妹,他日再来答谢。”
宫里的太监哪个不是人精,见到席临然,连忙道:“好说好说,您那义妹我们确实都认识,皇上不也知道嘛,您太客气了,奴才顺道送去便是。”
席临然作揖答谢,看着那太监离去,才缓步顺着宫道出宫而去。
那太监一路飞奔,跑到了一处宫女居住的宫殿内,敲门道:“芽春姑娘,芽春姑娘,席大人有话捎给你。”
他喊了两声,门便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绿衣的小宫女来,不过那宫女年岁虽小,脸上神情倒是稳重老练,朝太监道谢道:“辛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