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窈缓缓从榻上直起身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这意思,是让我每日推着皇上在宫里闲逛?”
内侍们点头,其中一个还笑了:“席大人特意举荐的您,说您细心温柔,一定能把皇上照料的妥当。喜颜公公也极力支持,正好皇上最近身边缺可心的人手,想来周才人一定能胜任。”
喜颜,喜颜是谁?
周窈窈思索了片刻,似乎有些印象。顺德身边好像一直带了个小太监,说是他认下的干儿子,就说是有个吉利的姑娘名字,好像便是叫喜颜。
不过话说回来,他可是皇帝啊,皇帝身边能缺人手吗?也不知道那席临然到底说了什么鬼话,居然能让皇上同意让她照料。
周窈窈露出一个假笑来:“多谢皇上、席大人抬爱,但皇上身边应当有更加适合的人手,我还是不去献丑了。”
几个内侍互相对视一眼,轻叹一声:“若是寻常的事,皇上自然人手是够的,但偏偏拉扯上了这轮椅。自从皇上伤了双腿之后,便只准顺德公公和席大人伺候他上下轮椅,奴才等都没这个福分。”
周窈窈听明白了,按照殷岃这骄傲性子,定然是不想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所以一直挺着不让别人碰他的轮椅,这下顺德和席大人都被他贬了,身边没了帮他推轮椅的,便想着她了,毕竟她是后妃,在常人看来,无论如何,日后都是要同皇上成为最亲密的人的。
她心中微酸,见推拒不得,便轻声应下:“后日我绝对准时在御书房外侯着。”
内侍们通传了这话便离去了,只剩下周窈窈和芽春。
芽春望她一眼,欲言又止。
周窈窈先开了口:“怎么办?”
虽说比侍寝好些,但却需得日日夜夜和皇上相处,这般相处一年下去,先不说皇上如何,她自己怕是都得情绪崩溃。
芽春咬咬牙:“要不然,您也告诉席大人吧,您不能同皇上在一处。”
周窈窈摇摇头:“不可。”
芽春对她,她对芽春都是全然的信任,可席临然却不一样,她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他,更何况宫妃与前朝官员私下见面,这不是又同先前一样了吗?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芽春为难道:“那怎么办,这照料皇上可不比侍寝,侍寝不是每日都去,可照料却是得每日都去啊。”
二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具体该怎么办,周窈窈咬着牙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努力让皇上讨厌了。”
她知晓皇上的喜好,去做相反的事儿还不容易吗?她原先聒噪话多,那这次就安安静静的,她原先活泼开朗,那这次就忧郁悲伤,她原先还算聪明,那这次就反其道而行之,要变得藐视天下,口出狂言,让人厌恶。
下定了决心之后,周窈窈反倒想开了些,安抚芽春道:“放心,我了解皇上,知晓该怎么让他讨厌我。”
只可惜今日这脚腕子是白抽了,根本没用上啊。
周窈窈轻轻碰触了一下自己红肿的脚腕,像被烫了一般快速收回手,警醒自己,下次可不能这般冲动了。
过了两日,周窈窈依言去了御书房外侯着,看到席临然身着五品官的官服出来,连忙垂下头,假装看不见他。
席临然远远瞧了她一眼,又往身后的御书房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来,没有同她搭话,沿着宫道往外去了。
他走了没过片刻,一个周窈窈格外眼熟但是原先不知道唤做什么的内侍便把殷岃推了出来,直直地朝她而来。
一看见那轮椅,周窈窈心口就塞塞的,感觉堵了无数沙石。
她没有抬头,垂着眼帘朝男人行了礼。
殷岃随意瞧了那女子一眼,也是凑巧,下一刻,胸口一阵熟悉的感觉又传来了,他最近的心疾,确实发作地有些频繁。
喜颜忙停下手中的动作,给他喂了药:“皇上,您好些了吗?”
殷岃合上眼微微颔首,余光中,他瞧见那新纳的才人愣愣地站在原地,见他有恙也不前来帮忙,深深地怀疑起了席临然话中的真假。
说什么只遇见了这女子几次,就发现她极为灵性,聪明伶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仿佛这女子是他家亲戚,若不是殷岃命人查了一番,发现他们俩确实没什么利益纠葛,席临然没有给这女子说话的卖好处的理由,险些要把席临然再降两级,贬出京去做他的佞臣。
女子总算是要比男子细心些,他这身子,也确实需要好好养一养了,既然入了宫,就别在宫内白吃白喝,总得做些什么事。
看在她遇见危险第一时间想着护着他这一点,殷岃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席临然的建议,让女子先试一试照料他在宫中闲逛。
“愣着作甚?一点眼色都没有。”殷岃冷冷地瞥了那女子一眼,随即合上眼,没有再看她,低声吩咐:“走吧。”
周窈窈应了一声,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想着自己提前编撰好的剧本,缓缓推着他向前。
不过行了丈余,喜颜就惊呼一声:“才人,您小心些,轮椅卡在砖缝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