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下起了大雨,雨滴纷纷扬扬,打湿了整个京城,越到后半夜,下得越大,到后来,已经有了倾盆之势。
周窈窈迷迷糊糊醒来时,听着那瓢泼大雨,望着窗外乌压压的天空,恍惚了一瞬,轻声唤芽春道:“芽春,我可以去御书房见皇上了吗?”
芽春一愣:“为何要去御书房,今日是春祭啊,您需得同皇上一道去日坛祭奠日神,以保今岁风调雨顺。”
周窈窈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上一轮次的闰二月。
她坐在榻上,沉默着缓了缓,随后才起身,换上春祭特有的衣衫,乘着车辇去往日坛。
她自觉起得够早,但到日坛时,除了几个年迈睡不着觉的大臣,便是殷岃了。
殷岃早在日坛前来了多时,见她提着绿色的裙摆匆匆赶来,一边赶路还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情绪,斜睨了她一眼,随即偏过头去,与礼部尚书说话。
雨越下越大,天空中电闪雷鸣,时不时轰隆一声,把周窈窈吓了一跳。
“这可如何是好。”她忍不住有些着急,日坛的祭祀完成后,为表诚意,皇上还需得去离日坛最近的农庄耕耘,可雨这般大,怕是一路泥泞,会有危险。
第85章 春祭之苦
“要不然, 今岁便只在日坛春祭,不去农庄了吧?”
周窈窈上前同内务府总管如此说道,可那总管却面露难色, 转头望了一眼礼部尚书和正要往日坛上去的皇上, 低声道:“才人, 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春祭当日有雨水, 更是不吉利的预兆,皇上是必然要去皇庄的。”
这能有什么不吉利的啊, 不就是一场雨吗,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但内务府总管既然如此说了,周窈窈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抬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 只能默默祈祷, 这雨快些停下。
一旁,礼部尚书面色凝重:“皇上,虽说钦天监说最近气候不佳, 但今岁的天气还是不错的, 您何必一定要......唉。”
殷岃神色淡然, 平静道:“如今时值春祭, 气候陡变,若朕不这般行事,怕是又会在民间掀起波澜, 谓朕诚心不足, 故而降下天罚。”
“可是您身体不便啊。”礼部尚书劝解道:“皇上, 要么还是按照先前所定的那般行事吧。”
殷岃摆摆手,沉声道:“朕意已决。”
礼部尚书叹了口气, 朝喜颜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不再多言。
礼官敲响钟鼓,吉时已到。
日坛上,男人身着龙袍,身后喜颜帮他推着轮椅,身旁两个宫人共撑华盖,为他挡住降下的大雨,但华盖毕竟比不上车辇,刚行了几步,那龙袍便湿了不少。
待行到日坛中央时,又从一旁上来了几个内侍,凑到皇上身边,不知要做些什么。
周窈窈紧盯着日坛上的动静,下一刻,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内务府只同她说,皇上上台祭祀时自有安排,但她没想到,殷岃居然是想尝试站起来。
虽然春祭重要,但何必这般为难自己的身子,以他的性子,能站起来早站了,怎么会一直坐在轮椅之上。
内侍们一边一个紧紧搀扶着他,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片刻后,男人的身形缓缓从轮椅上升起了半寸,随后又重重坠了下去。
周窈窈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芽春望了她一眼,见她心神都在日坛之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继续给她撑着油纸伞。
殷岃感受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但他能感受到自己腰腹的颤动。他用腰腹的力量,借着内侍的劲头,提起身子,去落正自己的双腿。
可惜的是,他没有落正,腰上的劲没有落在失去知觉的双腿上,反倒斜向了一边,险些又把他坠进轮椅里。
虽然早就料到了这般场景,但殷岃还是稍稍平稳了心神,才深吸一口气,低声朝身边扶住他的内侍吩咐了句什么,重新积蓄力量。
周窈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台上的男子,见他站直身子手持内侍塞到手里的一炷香时,双目圆睁,险些叫出声来。
他既然能站,是不是说明,他的腿还有希望?
不过下一瞬,她便失望了。
男人只坚持了一瞬,显然是用了巧劲,待将那一炷香插入日坛中央的龙鼎之中时,他便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回了轮椅里。
可就这一瞬,也足够了。
文武百官皆屏息凝气,见状齐声道:“天佑我大郢!”
周窈窈这才松开了自己紧握的拳头,恍然回神后终于发现,自己居然一直狠狠咬着唇瓣。
待皇上、礼部尚书分别念完祭文后,春祭的主要流程便结束了,但周窈窈还得跟着皇上前往皇庄,去耕耘作物。
按照惯例,皇上耕种时,皇后需得在一旁协助,以给天下男女做好家庭配合典范,虽然不知这大雨天能栽种些什么东西,可她作为宫中唯一的宫妃,如今只能承担起皇后的职责,陪伴在皇上身边,当促进和谐的吉祥物。
她小心翼翼地坐上了龙辇,心中感慨,什么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上一轮次她都是贵妃了都没享受过龙辇待遇,如今只不过是个刚入宫没几天的才人,便享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