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辛苦苦, 春祭结束,周窈窈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了,她随意抹了一把, 又咬着牙, 将殷岃推出耕作之地, 让喜颜他们接手后便蹲在地上大喘气。
殷岃低头,默默望了一眼自己不能活动的双腿, 又抬起眼,定定地盯着脸上一团花的女子。
顿了顿, 他轻声道:“过来。”
他声音不大, 在大雨中几乎听不清,周窈窈只当是在唤喜颜他们,没有抬头, 仍旧吭哧吭哧地喘着气, 要不是芽春帮她支撑着身子,怕是直接要瘫倒在地上。
殷岃又唤了一声:“过来。”
芽春忙戳了周窈窈一下,她这才回过神, 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直起身子, 朝皇上道:“怎么了皇上。”
回答她的, 是一方绣着五爪金龙的亮黄色锦帕。
男人脸上神色仍旧淡淡的, 仿佛这方锦帕不是他从怀里掏出来的一般:“邋遢。”
周窈窈莫名其妙,不过看在这么亮闪闪的锦帕份上,还是飞快地接了过去, 擦了擦自己的脸蛋。
一张艳若桃花的清丽容颜在锦帕的擦拭下露了出来, 殷岃瞥了她一眼, 刚想偏过头去,就听她惊叫一声, 随即嘀嘀咕咕道:“居然这般脏?怎么办。”
说着,女子扬起脸看着他:“皇上,锦帕脏了,没法还您了。”
殷岃淡淡道:“不必还朕了。”给出去的锦帕,哪里有要回的道理。
周窈窈“哦”了一声,随即把那脏兮兮的锦帕毫不犹豫地揣进了怀里,这么好看的东西,她还要洗干净用呢。
殷岃没想到居然有人还特意留下脏了的锦帕,瞥见她的动作,微微怔愣,随即嘴角不着痕迹地稍稍往上扬了一点点。
“走吧。”
不过一瞬,他又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唤内侍把他送上龙辇,周窈窈拖着黑绿黑绿的裙衫,也跟了上去,在龙辇内留下了一路水渍。
殷岃难得没有出言训斥,待龙辇缓缓朝皇宫的方向行驶后,他顿了顿,轻声道:“日后便穿绿衣吧,那桃红色实在艳俗。”还是绿衣瞧上去清爽。
周窈窈一愣,有些气闷,桃红色哪里就艳俗了,怕不是嫌弃她艳俗吧。
而且还不是他定的那劳什子规矩,才人只能穿桃红色,皇上就是好,想改规矩就改规矩。
“皇上,臣妾品阶只是才人,按宫规,才人只能穿桃红色衣衫,并且平日里,宫妃们只能着红色衣物,而侍女们只能着绿色衣物。”
殷岃蹙眉:“是吗?”他怎么不记得这规矩,况且她这大言不惭不愿受规矩的人,此时一口一个规矩,定然有言外之意。
他沉吟片刻,睨了周窈窈一眼:“虽然你今日辛苦,但也不能因劳图报。”
这才入宫几日,居然都敢不满品阶了,更何况她品阶虽低,可后宫中只她一个女子,无论是内务府还是御膳房个个都不敢怠慢了她,怎么就如此贪心不足。
言罢,殷岃也不去看身边的女子,闭目养神,只留周窈窈一人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她哪里因劳图报了。
果然他还是个资本家的嘴脸,瞧瞧,现在不记得她了便本性暴露,无时无刻不在训她,打压她的自信心。
还是上一轮次的男人好。
周窈窈气鼓鼓地想着,干脆也闭上眼,小憩片刻。
一路颠簸,龙辇总算到了皇宫内。
周窈窈浑身湿漉漉的不舒服,龙辇一停便飞快地冲了下去,都没来得及看身后的殷岃一眼,结果正巧来了阵风,直直地往她身上刮,害得她结结实实地打了几个喷嚏。
殷岃沉声道:“慢些。”
周窈窈回过头,朝男人行了个礼,张了张嘴,想说让他回去洗个热水澡,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罢了,他的事自有内侍们会操心,何须她上心,差点又管不住自己了。
她忙垂下头,待男人应允后,拖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裙,匆匆忙忙往芳霞殿去。
回到芳霞殿,她将那身代表蚕桑的绿色衣衫脱下,嫌弃地看了一眼:“怎么这般脏。”也不知道皇上看着这么脏的衣衫,是如何说出让她以后都着绿衣这话的,莫不是瞧她从泥地里钻出来亲切,像个深耕劳作的淳朴百姓?
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又洗了一个热水澡,周窈窈便钻进被窝里,准备好好用美梦犒劳自己。
许是白日里淋雨太久,又吹了冷风,睡着没多久,她便昏昏沉沉,感觉自己浑身酸疼,发着热气。
“芽春,芽春。”
她迷迷糊糊地唤了两声,可惜声音太小,没有回应。
“芽春!”
她用尽全力唤了一声,外间终于有了动静。
芽春披着袍子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慌忙道:“才人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芽春伸出手,去探了探周窈窈额头上的温度,惊叫一声:“怎么这般烫,娘娘您稍等,奴婢立刻去唤太医来整治。”
言罢,芽春连衣衫都顾不得穿好,一边拢着外袍,一边举着油纸伞,急匆匆地朝太医院去了。
太医一听周才人发了高热,正准备拿起药箱同芽春一道去芳霞殿,忽见外间进了个人来:“胡太医,这么晚了做什么去,咱家来拿皇上泡腿用的药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