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 殷岃脸色瞬间一变,厉声道:“稳婆呢?稳婆何处?”
话音未落,两个稳婆便匆匆忙忙行了进来, 快步到了拔步床前, 掀开锦被探了探周窈窈的情况, 连忙朝殷岃行了礼:“皇上,娘娘这是要开始生了, 一会儿血腥污浊,怕会影响龙体, 您要么还是出......”
稳婆的话还没说完, 便被殷岃冷冷地瞥了一眼,厉声打断:“朕自幼进出军营,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识过?如何会影响龙体?朕今日就在此处。”
言罢, 他立时往拔步床头侧了侧身子, 给稳婆们留出空间来,仍旧紧紧握着周窈窈的手。
稳婆见状,不敢再说, 连忙从小宫女手里接过热水浸透的热棉帕, 一遍一遍地给榻上女子擦洗身体。
殷岃默默等候在一旁, 手中也拿了块帕子, 不断地给女子擦拭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可他就算一直守在这里,也减轻不了周窈窈的分毫疼痛。
周窈窈没想到,这孩子在怀孕时一直都没有折腾她, 可生产时居然还能疼成这样。
她只觉得自己身子被硬生生地撑开, 甚至比她数次自杀时都要疼, 至少自杀时的疼痛多是一瞬间的,而这疼痛却是绵延不绝。
疼得她边哭边喊:“疼, 好疼,疼死我了。”
她疼得掐破了自己握住的大掌掌心,可殷岃却觉不够,宁愿她再用力一些。
听到她这般哭喊,他也焦急万分,可除了低声哄她宽慰之外,毫无办法。
周窈窈听不进去他的任何话,只无意识地哭道:“这劳什子地方连个麻药都没有,我要是回去生也就不必这般疼了。”
殷岃闻言一怔,片刻后,低声道:“是朕的错。”
但周窈窈没有听见,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听到有人唤她,也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可这些声音都像隔着厚重的烟幕,离她很远很远,带着几分缥缈。
“宝宝......别折腾妈妈了。”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眼泪同汗水混杂在一处,不间歇的往下流,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而那疼痛还是像海浪一般,汹涌袭来,妄图将她吞没在海里。
迷迷糊糊中,周窈窈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在疼痛中忘记了。
到底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她感觉到眼皮缓缓沉重起来,力气也使不上了,整个人又疼又累,只想沉沉睡一觉。
稳婆大声喊道:“娘娘,不能睡!您现在才刚刚开了五指啊!”
见周窈窈充耳不闻,稳婆急忙望向眼前的男人:“皇上,娘娘可有什么心事?您快刺激一下她!不然要是她昏过去了,那可就危险了!”
殷岃抿紧唇,俯下身子,紧贴着周窈窈的耳畔,焦急地说了句什么。
周窈窈昏昏沉沉间,听到一道焦急的男声在她耳旁响起:“窈窈,今日已经是闰二月二十九了,你不是要回家吗?要是睡过去了,过了今日,可就回不了家了!”
闰二月二十九?回家?
周窈窈猛然间想起来了,她忘了的东西是什么。
她身体中也不知从何处涌出了一股力量,支撑着她睁开双眼,大声喊了一句:“我要回家!”
她经历了中毒、溺水、撞墙、上吊,来回反复,怎么能够功亏一篑,已经闰二月二十九日了,她一定要回家!
稳婆见状喜道:“好了好了,娘娘又有力气了。”
殷岃微微松了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榻上的女子,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微微湿润。
他以为是汗水,当眼睛也稍稍模糊了些许时才反应过来,那湿润究竟是什么。
稳婆又喊道:“娘娘,开了七指了,您再用力些!咬牙使劲!”
周窈窈听了进去,咬住牙使劲时,发现自己的牙怎么有点软,格外好咬。
她来不及想太多,只能顺着本能的意识,用尽力气。
终于,她感觉□□一松,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内离开了,紧跟着响起了一道婴儿的哭喊声,很是响亮。
稳婆喜道:“生了生了,是位小公主!”
果然是个女孩儿。
周窈窈嘴角扯出一抹笑来,想唤人将孩子抱到她眼前看一眼,却实在没有力气说话。
她浑身都湿透了,连睫毛上都挂上了汗珠,脑袋又清明又昏沉,仿佛此时的魂魄已经飘离了体外。
她用力偏了偏眼睛,望向窗外。
明明才刚刚敲响了二十九日的更鼓,怎么现在,天色昏昏暗暗的,像是到了傍晚。
周窈窈心道一声不好,用尽全力,费力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立刻有道男声响起:“放心,二十九日未过,还有三个时辰。”
听出来了是殷岃的声音,周窈窈扯出一个笑来,想看看他,但无奈实在偏不过头,也没力气再说第二句话。
男人像是知道她心中想着什么一般,托住女子的上半身,在她身后垫了些锦被,让她能够半坐起来,随后从稳婆手里接过刚刚擦拭完身子的女儿,递到周窈窈面前,轻声道:“看看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