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个满脸胡须的高大男子大步而来,还有几分诧异,待到看清来人眸子时,瞬间端正了身子,行礼道:“参见皇上,您一回宫就发生这种事……是臣妾看顾不力。”
殷岃没有分给她半分眼神,神色凌厉,直直朝里间去。
杨贤妃也不在意,她又瞧了里间一眼,深吸一口气,想要跟上时,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人。
“席首辅?”
杨贤妃蹙眉,命身旁的侍女伸手拦住男子:“周婕妤殒命于寝殿,您想陪伴皇上左右的心情本宫了解,但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席临然这才回过神来,讷讷地候在殿外,不再入内。
屋里,紫剑和芽春守在地上的女子身旁,两人神色悲怮,泪水涟涟。
一双龙纹云靴出现在她们眼前,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让开。”
紫剑咬住下唇,止住泪水,忙拽着芽春离开尸体,挪到一旁。
殷岃俯下身子,松松地覆上女子的一只手。
手心温热,他轻轻压下去,还能感受到她的柔软,可那肌肉却不再颤动,与她这个人一样,完全没了生机。
指尖的丹蔻艳丽至极,仿若鲜血。
墙上刺眼的血迹告诉他,此刻若是将女子翻转过来,必然会对上一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
明明曾经是那么鲜活、可爱、俏丽的容颜啊。
他自以为早已看惯了生死,更遑论她已在自己面前死去过多次,但眼下,胸口的位置还是传来一阵一阵的酸麻感,似乎有人在隔着外衣,用钝钝的针头,刺他的皮肤。
只差了那么一点点,若是他能不在吐蕃耽误那么久,若是他狠下心带上她一同出巡,若是......若是他能早来上半刻……只半刻就够......
殷岃阖了阖眼,掩去眼底所有情绪,他沉声道:“太医呢?朕都来了,太医还没来?”
身旁跟随的小太监忙道:“皇上息怒,地上泥泞行走不便,太医应当马上就到。”
见皇上偏过头凝视地上的周婕妤,小太监忙低声传唤:“除太医外,旁的人叫了没?趁着尸身未僵,快让人来查验。”
旁人不知,但他们是在御书房伺候的,自然知道,周婕妤是后宫侍寝的头一个,在嫔妃中的地位不同旁人。她眼下莫名其妙的殁了,必有蹊跷。
小太监声音虽低,但在寂静的宜龄殿中,还是能让人听见。
殷岃低声道:“让郑统领来。”
郑统领便是他新任的禁军统领,统管内廷外廷亲军人手,最是知晓宫内腌臜琐事,由他来查,说不定能挖到不为人知的线索。
但郑统领一向只负责重案大案,不涉及宫内阴私,让他来查,未免有点杀鸡用牛刀了。
在场众人想到此处,皆面露惊异之色,小太监鼓足勇气劝道:“皇上,郑统领刚刚陪您回京,身子乏累,怕是有所疏漏,要么还是另外派人查吧。”
殷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小太监不敢再多言,立刻命人照办。
查看了完尸体周围的情况后,殷岃终究是不忍她就这般冷冰冰地躺在地上,于是双手环住周窈窈的腰肢,将其缓缓抱离地面。
旁人见状忙要上前搭手,却被男人不着痕迹地避开:“不必,你们查看一下,地面、墙上有何遗漏。”
话音未落,殷岃自己便瞧见了,周窈窈的身子一挪开,便有几块金锭咕噜噜地滚了开去。
杨贤妃“咦”了一声:“这是先前周婕妤帮臣妾主理中秋宫宴时,臣妾为感谢她送来的银两,居然还在吗?”
芽春拭了拭泪,小声答道:“贤妃娘娘有所不知,婕妤一向节俭,不但您给的银两攒着,连平日发的月俸,除了必要的吃喝用度,也都攒着呢。”
杨贤妃惊疑不定:“这倒是奇怪,难道是宫中哪个贼人知晓周婕妤有此习惯,想要偷盗银两,可不巧被周婕妤发现,故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殷岃直觉不是这般,他想要出口否决,却又将话吞回了口中。
越离谱的猜想越有可能是真的,她先前两次不也是莫名其妙出了事,他命人把宫里翻了个底朝天,却丝毫找不到有一丝可能作案的人。
包括先前她受伤,也是寻不到下手的贼人,可若动手的人与她无冤无仇,只是昏头想图财,那便解释得通了。
宫妃里就她出身最低,身边无人看顾。先前在那偏远的芳霞殿里住着,本就容易被人欺负,想要盗她钱财也方便。
许是先前两次她不是才人就是淑女,一无赏赐二攒不下份例,所以贼人未能拿到物件,也因此误导了他们的查探方向。而这次她有了些身家,这才暴露出了那个动手的贼人。
说话间,郑统领、太医皆已到宜龄殿内,此时都在外间候着,等待传唤。
殷岃小心翼翼地将周窈窈的尸体放置在拔步床上,亲手给她系好寝衣的带子,才低声道:“命他们进来。”
今日太医院值守的太医年迈,脚步不快,进屋便要向殷岃告罪,却被皇上不耐烦地打断:“莫整那些虚的,上前来瞧瞧她。”
太医领命上前,仔细查验一番后道:“皇上,周婕妤应当是脑部受重击而亡,微臣未查出其他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