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席临然抬头,望向周窈窈,眼神闪烁,似有泪光:“臣本该恪守君臣之礼,可当隐隐约约知道您的名讳和户籍时,还是没忍住去寻了您。眼下同您说出这些话来,心中坦然许多。”
他又朝周窈窈行了一礼:“多谢才人,能一宽臣对发妻的念想。”
身为古人,丧妻不娶多年,确实难得。
周窈窈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大姐大一样安抚了他片刻,随即接着道:“冒昧问一句,您的发妻,究竟是如何去世的?”
他说的那些都太平淡,周窈窈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她究竟能做什么。
但是不育和死亡,这两者叠加在一个年轻女子身上,多少还是有点引人深究。
提到此事,席临然唇色有一瞬间的发白,不过他还是平缓语气,尽量平静道:“臣查探过了,发妻心有郁结,油尽灯枯而亡。”
这……听起来总是不太科学啊,按理来说,席首辅丧妻时应当还算年轻,周夫人也应当年轻,丈夫疼爱家庭美满,就算没有孩子,也不急于一时啊,怎么会郁郁而终?
但席临然已经抿紧了唇,显然不愿再说。
周窈窈暗暗牢记此事,准备寻些机会,查一查周夫人的死因,不过当着席临然的面,还是转了话题,不再提此事。
“席首辅,我多问一句,您是不是,有前世的记忆?”
席临然顿了顿,缓慢点头:“不知是不是前世,但却像真实发生过的一样,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您的名讳,臣似乎在某个宫宴上得知。”
周窈窈一拍大腿,激动道:“那便没错了!”好啊,终于让她找到一个同样有上一轮次记忆的人了。
席临然道:“看来,您也记得那所谓的前世?”
周窈窈点点头,忽地想起来,不知席临然记忆到何时,知不知道自己在上一轮次死后的事。
也不知道皇上这个狗男人,有没有为她掉一滴眼泪。
哼,她就是好奇问问,绝对没有抱有期待。
她刚刚问出口,却见席临然迷茫地眨了眨眼,抱歉道:“臣的前世记忆都是在梦中,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来的,您说的事,臣暂时还未想起来。”
周窈窈心中微有遗憾,但今夜的收获已够多,她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抓到了回家的门路。
“无事,多谢席首辅。”
她微微一笑,准备抬脚离开,却又被席临然迟疑着叫住:“才人,若是日后有机会,你我还能如此长谈吗?”
周窈窈回头,见席临然手足无措,低声解释道:“臣自知这要求无理,但……”
她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的。”
一个女子与自己的亡妻多有相似之处,人性使然,他定然会对这女子多出些不一样的感情。
但这感情构成复杂,也并非是真正的男女之情。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是芽春从放风处匆忙跑过。
“才人!快些离开!有人来了!”
怎么回事?
周窈窈神色一凛,立刻朝席临然道:“你!原路返回!保全自己!”
下一刻,她看也不看席临然一眼,一把拽过芽春,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身后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似乎来了不少禁军。
周窈窈咬咬牙,很想加快脚步,但草深露重,她平日懒洋洋的,没行几步便累得气喘吁吁,腿越来越重,全靠意志力吊着,才没栽倒在地。
芽春回头看了一眼,见火把重重,低声急道:“才人!您坚持住啊!”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夹杂着几道女声:“皇上,臣妾绝对没有看错!周才人与席首辅早有私情,说不定,已经珠胎暗结了!”
皇上也来了?周窈窈有些愕然,随即狠狠咬了咬牙。
那怕在这种场景中,吴安嫔的声音也努力轻柔,若不是她太过激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周窈窈还真不一定能听得见。
暗结个鬼啊,该死的吴安嫔,居然跟踪她!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周窈窈心中暗骂,脚上又来了力气,拽着芽春又往前窜了几丈。
突然间,草丛灌木消失不见,眼前豁然开朗,露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来。
若不是此时身后有恶兽追赶,倒是一副足以让人驻足欣赏的美景。
周窈窈脑中灵光一闪,转头问道:“芽春,你可会泅水?”
芽春点点头。
周窈窈低声道:“我不会,一会儿我跳入湖水,你来救我,记得要大声喊叫。”
言罢,不等芽春回答,周窈窈便深吸一口气,助跑两步后轻轻一跃,整个人便落入了湖水里。
她憋着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稍微拨弄了几下,借着身体的浮力,让自己的头探出水面。
紧接着,她听到水面又响了一声,应当是芽春跟着跳了进来,一边朝她这边游来一边大喊:“救命啊!周才人落水了!救命啊!”
很好,芽春明白了她的意思。
周窈窈长舒一口气,心下微松。她又吸了一口气,扑棱了两下,朝芽春那边努力挥了挥手:“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