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岃“嗯”了一声,微微阖眼,再睁开时,语气也与平时一般无二:“你说吧。”
太医又换了另外一只手腕,还是摇头:“皇上,才人确实只有肠胃不通,待臣开副方子,为才人好好调理调理。”
殷岃没有回答,握着周窈窈的手,沉默地坐下来。还是顺德引过太医,低声道:“去这边抓药。”
周窈窈感受到身边低沉的情绪,想要安慰他两句,却又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毕竟,这个孩子,她给不了他。
正在纠结之时,殷岃反倒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长发,低声道:“无事,来日方长。”
周窈窈一听,刚刚压抑下去的情绪瞬间上头,她连忙偏过头,在心中默念了一百遍手机电脑冰淇淋,才稍稍控制住了想要掉眼泪的冲动。
眼看太医要离开了,忽地,他像是想起什么事一般,脚步一滞,俯身在顺德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顺德回忆片刻,往殷岃和周窈窈处看了一眼,回头又答了几个字。
太医眸子一亮,转身大步回来,朝男人和周窈窈行了个礼,把刚刚才勉强调整好情绪的周窈窈吓了一跳:“您这是?”
“适才询问了顺德公公才人的彤史,臣算了算日子,时日尚短,而喜脉需得一个半月左右才能号出。”
周窈窈愕然:“这意思是,我此时兴许确实有孕,不过还得一些时日才能号出?”
太医点点头,转向殷岃:“在一个月之内,还望皇上能够......”太医斟酌了一下,又接着道:“望皇上能够体恤才人。”
这便是要让殷岃修身养性了,虽然对于一个刚刚尝到肉味的青壮年男子来说,确实有点难熬,但殷岃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握着周窈窈的手紧了又紧。
周窈窈此时心中却五味杂陈,不知该哭还是该哭。
若是说有孕,趁着月份还小,她狠下心打了便是,若是说无孕,那自然好,偏生还得等上一个月的时间,把人好死不活地吊着,着实煎熬。
更何况一个月之后又该如何呢?殷岃见她无孕,要是铁了心想同她有孩子,自然会愈发努力,而要是有孕的话,在男人眼皮子底下弄掉孩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怎么了?”见她情绪低落,殷岃蹙眉问道,抬起一只手来,将她发髻间的簪子稍稍正了正。
“无事,臣妾就是有些,不知所措。”周窈窈扯出一个笑来,开玩笑道:“皇上,臣妾饿了,快些让用膳吧,不然真饿着龙嗣怎么办。”
谁知殷岃正色道:“你肠胃凝滞,当少用些,用也需得多用菜蔬,饿着他就饿着吧,一时半刻的,又能如何。”
说着,他便让顺德摆饭。
晚膳刚刚摆上,外间就响起了两声不怎么客气的敲门声,周窈窈抬头一瞧,正是那朵颜公主阔步而入,身后是一脸铁青的席临然:“朵颜公主,河源是我大郢的地界,你在大郢的地界上骚扰朝臣和家眷,朕宁愿得罪赞普,也必不饶你。”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我这哪里就算骚扰了呢,又没动手动脚的,何必那么认真。”
朵颜的眼神落在殷岃脸上,见他完全不理自己,哼了一声,又落在周窈窈的小腹上。
虽然肚子里十有八九没有孩子,但周窈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护住了自己小腹。
席临然看见她的动作,心下一跳,不过很快便垂下双眸,稳住了心神。
“还真有孩子了呀?”朵颜见状,拍拍手道:“恭喜恭喜,我一进门就能有个孩子玩,也挺好的。”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殷岃脸上,一寸寸地滑过男子的鼻梁、眼眸、下颔,叹道:“真是生得好啊。”
她转头又望向席临然,收起了调笑的神色,认真道:“皇上,我朵颜当着他们夫妻二人的面再同您说一遍,若是您应了我的请求,吐蕃不但同意与大郢全方面的通商,所有品目都包含在内,更会加赠骏马三千匹,您要的药材三千斤,就看您能不能狠下心了。”
言罢,她又回头望了一眼殷岃,转身出了房门,朝自己屋中去了。
待顺德关好门窗后,席临然朝殷岃行了一礼,有些颓唐:“皇上,您适才也听见了,这朵颜公主油盐不进。”
殷岃没有怪他,只淡淡颔首:“知道了。”似乎早就猜到,此次和谈会极为不易。
“臣定当竭尽全力,一定不符皇上期望。”
殷岃望向他,肯定颔首,道:“你去吧,也该用膳了,这几日在河源多走走瞧瞧,日后真谈成了,河源必然会成为重要的关贸之地,需得做到心中有数。”
席临然应声退下,临走前用余光望了周窈窈一眼,见她的手已经离开了小腹,压下了心中一点异样情绪,迈步出屋。
待屋中安静下来之后,周窈窈用着膳食,心中却沉甸甸的。
如果没听错的话,适才那吐蕃公主给出的条件很是不错,不但同意全面通商,而且还愿意加赠骏马和药材,要是她是皇上,肯定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她突然理解了,上一轮次,为何皇上要将这位公主纳入后宫,并以妃位相待。
想到此处,周窈窈咬了咬筷子尖,迟疑地朝身旁给她布菜的男人道:“皇上,若是席首辅到最后都没能谈下来,又该如何?咱们此次不是白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