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楚府来了信。”
婢子颂芸匆匆赶来, 将信件递给她,瞥见她醉醺醺的样子,欲言又止。
她是夫人的陪嫁丫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应当劝诫她少喝酒,可之前劝过不仅没有改,还责骂了自己一顿。
如今……她思虑片刻,还是暗暗叹了一声退了回去。
楚宝珍松开酒瓶,漫不经心的打开信件,草草扫过后嗤笑一声,将信件揉碎扔在地上。
原来是三妹要成婚了,爹爹特意通知自己那日去观礼。
可笑,爹爹那么爱面子,怎么愿意有个瘸腿的女婿出席在那日!
即使他不在乎,自己也不愿意同裴义安站在一起,忍受其他人无声地指指点点,在心里嘲笑自己只能嫁给一个残废。
自从她嫁给裴义安,她害怕别人的嘲笑和议论,早就不和昔日的友人联系,如今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楚宝珍又罐了杯酒,伤心地红了眼眶。
爹爹好狠的心,将自己嫁给一个残废,却让三妹嫁给刺史家文武双全的长子。
所以,大姐姐幸福,三妹妹也幸福,唯独自己坠入深渊,痛不欲生。
她痛苦地呼出一口气,摇摇晃晃地起身往回走,推开寝屋的房门恰好瞥见厌恶的身影,立刻身子一转准备离开。
“天色不早了,你要去哪?”
关切的询问声响起,楚宝珍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平复情绪后缓缓转过身。
“有东西落下了,想去找回来。”
“吩咐下人去便好,天黑了,外面冷,回屋歇着吧。”裴义安劝道,楚宝珍无可奈何地进了屋。
只有两人的屋子,楚虞一刻也待不住,裴义安的目光无处躲避,她索性躺在床上佯装困倦。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听得出来是他在艰难起身。
裴义安两条腿都没有力气,即使借助拐杖也起得十分艰难,不过他从未求过自己,自己也懒得搭理他。
他越出丑,自己越高兴,也更厌恶他。
“铛铛铛”
是拐杖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离楚宝珍越来越近,她眉头皱起,眼睛闭得更紧。
“你睡了吗?”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楚宝珍忍着恶心并未回应。
许久,那只手松开,裴义安呼出一口长气,艰难地坐在床尾。
楚宝珍得意地勾起了唇,没有自己的帮助,他爬不上床,可他不知是死要面子还是什么原因,从不喊醒自己,都是默默坐在床尾睡觉。
真是懦弱。
……
翌日天微亮,楚宝珍睡意消散,迷迷糊糊睁开眼,屋内早已没有裴义安的身影,她舒心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唤颂芸。
“来了!”
颂芸捧着银盆快步走进,替她上妆。
“夫人,你生得标致,人又年轻,又在新婚中,不如就穿那件赤色如意锦缎绣花裙,沉得你气色好。”
新婚?
这两个字仿佛在她伤口上撒盐,楚宝珍攥紧了袖中的手,冷冷咬牙:“不要,拿我那件碧色的裙子来。”
这样的丈夫还不如不有,她宁愿做个寡妇,也不想有一个残废夫婿天天丢人现眼。
颂芸撇撇嘴,不再言语。
她伺候完楚宝珍用完早膳,一如既往地陪同她去东院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钱氏出自名门,性情温和,教养的几个儿女皆小有成就,也从未为难过几个儿媳。
楚宝珍刚开始还心有感激,可随着对裴义安的厌恶越来越重,她也连带着恨生下残疾丈夫的婆母,请安也开始懈怠,频频迟到。
到了东院,老远就听到屋里的欢声笑语,楚宝珍觉得聒噪至极,暗骂了几句才走进屋。
屋里除了两个嫂嫂,还有她们生下的儿女……竟然还坐着那个残废?
楚宝珍并未多想,给老夫人请安后,又和妯娌一一打过招呼,最后不情不愿地坐在裴义安身边,可自始至终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众人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老夫人眼底划过一抹心痛,可还是浅笑着夸赞楚宝珍:“到底年轻,穿得即使简单也难掩秀色。”
两个嫂嫂附和道,楚宝珍敷衍地笑笑,她只想早早结束,尽快离开这。
几人闲聊片刻后,老夫人摆摆手让她们离去,楚宝珍迫不及待地起身却被叫住。
“宝珍留下,我有些事要和你商量。”
她望着纹丝不动的裴义安,难道老夫人找她和这个残废有关。
屋内闲人散去,老夫人面露怅然,望着面前的儿子儿媳百感交集。
“母亲找我有何事?”
“也没什么其他事,就是……义安也不小了,他的哥哥嫂嫂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可他……所以我想问问你们……”
生孩子?
鬼才想和他生孩子?
她心里抓狂,忍着愤怒回道:“儿媳福薄……怕是没有子女缘分……不如再给夫君找个妾室伺候……”
“不用!”裴义安着急打断,“母亲,我们成婚时日浅,子女的事急不得。”
楚宝珍缓缓看向他,那紧张的模样不知是为自己的面子解释,还是为她解释,但她无心了解,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母亲,还是给夫婿纳个贴心人吧。我身子不好,照顾夫君不周,更是难顾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