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三个条件,一是从此世上再无太子沈清桉,臣愿以穆新霁之名永驻边关。”沈清桉看向了与他生的一般无二的另一个男人,接着道,“正因如此,穆新霁既在,穆府之人便不能死。故而第二条是穆氏阖族性命。”
“三是,”他停了下,才道,“长阳侯府纵然有错,可三房一众甚是无辜,陛下当留下他们性命。”
沈邺一双冷厉的眸子扫视着他,渐渐涌上失望,几息后又有几分了然。
竟是为了个女人?
“哦?”沈清则抬了眼皮,竟然笑了一声,“我竟不知,率兵迎敌还能提条件。”
“如此,我欲同往边关。我亦有条件,不比殿下,我只有一桩事。”
他唇边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我自幼对才女十分感兴趣,长阳侯府的温潋闻说是个实打实的才女。”
“我娶了她便很好。”
第64章 轻不可闻
◎路无殊鸦黑的眼眸冷清清的。◎
立冬日, 落下了天和二十二年的第一场雪。
十日之期已过,除服第一日纵然落雪,可一大早, 穆氏的车马仍要往渭南去。
风声萧瑟,鹅毛一般的雪花不太密集,却很快便将天地染成一片白茫茫。
街道上覆着薄薄一层雪, 不远处隐隐传来买卖声、吆喝声, 似乎跟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然则却有聚在两侧的百姓,一面搓着手, 一面悄然去望。
大约过了一刻钟, 便有穿着麻布的人缓缓走来,那些人或老或少, 一张张脸上或苍迈、或稚嫩;神情或低迷、或悲苦、或麻木。
他们被别着长刀的玄甲卫围着走, 那些士兵凶神恶煞地用刀去驱逐路上零散的百姓, 对穆氏的人倒还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他们走的极慢, 也不见士兵驱赶。
车马踏雪而行,跟在这些人后头,顶上亦有薄薄一层白。陛下宽厚, 允他们可坐着马车往渭南去, 实因路途颇远,约莫得有七百多里。但在上京城内,却犹要他们抛头露面, 排着队自己走到城门外。
若说是小惩大诫, 倒不如说是在鞭策这些人。
穆氏人丁不算多, 侍女、小厮皆已遣散, 余下这些人曾经都是金尊玉贵的主子, 统共不过半百之数。
那位穆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在最前头,两侧一是原先的穆国公夫人王氏,另一位则是穆晚颐,她往日的娇蛮皆已退下,脸上是全无波澜的平静。
穆老夫人本被赦免,能够在上京安享晚年,可这位老夫人,性子却是一等一的执拗,不愿弃子孙而全自身,仍然跟上了这状若流放的队伍。
街上百姓碍于有士兵在,不敢落井下石的去咒骂,却也用手指去指指点点,用蔑视的目光去扫视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
那些人大多低着头,有意避开那些令人难堪的视线,而如穆老夫人、晚颐之流,面上毫无落难之色,依旧端庄的走着,对那些鄙于不屑的百姓视而不见。
江遇宛的马车停在小巷子里,待后头的数辆马车走过她的视线,她望着地上马车的轮印子,顺手折了一支木芙蓉,才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跟上。
......
城门外,除却那些玄色马车外,另还停了几辆不太一样的,这些都是来送别的人。
风雪飘扬,江遇宛扶着白术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复而接过了那个不起眼的木盒子,沉甸甸的抱在怀里。
立冬乍冷,她亦是一向禁不得冷的,因而早早披上了白狐裘,纷扬大雪落在上面转瞬即逝。
来送行的人皆带着东西,江遇宛瞟了一眼,大多是御寒的衣物,她倒觉得没有必要,只要有了银两,哪里还买不到裹身的物事?
大多是年长一些的夫人声泪俱下,将大氅披到已出嫁的女儿身上,便是浅浅说两句便引得年轻些的女儿泣不成声,更甚有牵着幼子的女子,脸色灰败,仿佛不是去渭南的,而是去赴死的。
江遇宛绕过这些人,才瞧见正欲上马车的穆晚颐,她连忙喊:“穆姐
姐!”
穆晚颐闻声转过头来,眸中有些许诧异:“郡主?”
她动作一顿,又很快走过来,略微露出一个笑:“没曾想,我那些手帕交、闺中密友没有一个来送我的。可同你认识拢共也没几天,事到如今,却是只有你还挂念着我。”
“这里头藏着好东西。”江遇宛唇角浅浅牵起一抹笑意,将怀中的盒子递给她,冲她眨眨眼,“保管你喜欢。”
她有心逗乐,穆晚颐也没矫情,将盒子接了过来,眉间几分郁色渐渐消散。
突兀响起马蹄踏雪的声音,接着有人拉了缰绳下来。
“穆晚颐。”红衣潋滟、风流倜傥的少年郎脚步轻缓,几息后立在两人面前,声调虽上挑,却有几分莫名的冷漠。
“你我之间尚有婚约在,你要往哪儿去?”
江遇宛微微抬起眼眸,带了三分好奇去看。
见那少年未及弱冠之龄,单用雪玉银冠束了个高马尾,腰间亦系着水玉带,俨然是宫宴之时得陛下亲自赐婚的郑郎君。
她眸底有几分讶然,据她所知,这两人自赐婚始,向来是水火不容,远远见一面都是要互相嫌弃的。
穆晚颐眸底情绪难辨,半晌,清淡一笑:“郎君可是要与我同行之意?”
“莫非想做我赘婿?”
郑俞淮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