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圆月晕染着周边云色, 亮如白昼,明晃晃得仿佛是要吞了整个天。
百虫蚀骨, 如同一根根锐不可当的尖刺, 刺着她的骨血,叮咬她的皮肉, 麻木的神经绷成了细弦,拦着潮水般的刺痛, 堵着残存不多的理智。
不该在他面前——
面前的人迟迟没有下嘴,反而眉头越拧越紧,冷汗从额间滴到了下巴, 那只惨白的手也痉挛似地颤抖。
——为什么?
这么难受, 为什么还不咬他?
几刻钟前明明还想咬他,见了这个男人之后, 反而移情别恋了?
他不知道什么是药,不过, 既然一定要咬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咬他?
她在忍耐什么?
为什么不咬了?
银鱼疼得牙齿打颤, 眼睛愈发赤红, 却坚ᴶˢᴳᴮᴮ决不越雷池一步。
香气不依不饶地勾缠着她,钻心的疼无休止地击溃她, 理智即将崩塌的那一刻, 那截腕直接抵到了她的唇。
滚烫, 柔软。
防线崩溃。
她像是发了狂的野兽,茹毛饮血,掐着他的腕大快朵颐,头发散乱,双目赤红,像个还未开化的野人。
手腕上被咬开了一个小口,鲜血汩汩地流动,尽数流入她的口中。
好香。
牙齿的咬合力度很大,林秀毫不怀疑,再这样下去,手腕会被她咬断。
他提醒道:“要断了。”
手抽动了一下,却引来了对方的疑心。
此刻的她完全凭直觉做事,手抽动了,就是在挣扎,就是要逃跑。
她像是护食一般将他扑倒,佛珠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响声,黑袍覆盖住了他的袈裟,手腕横到了他的脖子上,几滴血不小心泄了出去,也被她一一舔净。
但她还是颤抖得厉害,仿佛松懈之后的示弱,毫不避讳地展示她的害怕,她的痛苦……
也不知什么缘故,空洞的眼睛里滴下了两滴泪,落在他的颈上,和她的身体一样冰冷,林秀叹了口气,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以作安抚。
到底是什么病?让她这样可怖?
林秀任她咬着,然而她似乎怎么也吃不饱,咬到最后,他开始头晕眼花,甚至出现了耳鸣。
她喝得太多了……
血液从身体流失的感觉格外清晰,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消融,但是直白的阻拦似乎只会激起她的凶性——
于是他试探地说了一声:“疼……”
这个字似乎触到了身上的人敏感的点,在听及这个字的时候,尽管身体还在发抖,她依旧停住了动作。
她抬头端详着他的脸,那张本就深红的唇在染了血之后越发红润,眼中的血丝也减少了大半。
林秀的脸几乎要和她的脸一样惨白。
她似乎意识到了这是不好的,又重新埋头,不住地舔着他的伤口,为他止血。
换了几刻后,眩晕感逐渐消失,伤口被舔舐的感觉也愈加明显——又痛又痒。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腕,上面被牙齿咬出了几个血窟窿,触目惊心。
不过幸好,血已经被止住了。
手动了一动,银鱼很快便挪开了唇,又抬头,看他的脸。
眼神空泛,还是没有焦距。
他哑声问:“好点了吗?”
她立马缩在他怀里颤抖着喊:“冷……”
脸贴到了他的脖子,果然很冷。
紧接着又听她道:“……好疼。”
为什么还疼?难道是他的血不行吗?
萧良玉还在地上睡着,林秀虽然从未与他说过几句话,此时看他也颇觉不是滋味。
难道他的血就行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
林秀支起身,脱下了一小件袈裟,秉着佛门慈悲为怀的道义,披在了她身上。
他念起了清心经。
此经安神定气,祛恶除秽,也不知有没有什么效用。
死马当活马医,有时说不准就要另辟蹊径。
他伏在她耳边,清清雅雅地颂着,声音温朗平静。
可是佛经内容絮絮叨叨的,银鱼只觉得燥郁,脑子里的虫子仿佛又被闹得蠢蠢欲动。
但她又贪恋他身上的温度,离不得,只能将就靠着他。
“吵……”她还是忍不住抱怨了。
林秀又念得小声了些,呼吸一下一下扑在她耳边细小的绒毛。
痒……
虫子似乎慢慢停止了骚动,身体也逐渐回了温,她蹭了蹭他的脖子,不小心听睡着了。
身上的人终于不再颤抖了,他垂眸一看,却见她已经合着眼,睡着了。
想来这经文还是有些用处的。
天边的乌云逐渐将月辉掩去,遮住了天光。
黑潮崖边,一名身穿红紫色大袍的人立在岩上,惬意地端着一杯酒,赏着浮在崖边的圆月。
一直到月儿被云挡得散尽了光,他突然大笑三声,一口将杯中酒水饮尽。
一旁的大护法端着果盘,陪着他阴桀怪笑。
魔教教主一边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一边得意地说:“这下子,,望月山庄的人可有得受了。”
他面如傅粉,嗓音尖细,配着这阴森古怪的地方,越发怪异。
大护法附和道:“自然,想必明日便有好消息了。”
“哎呀呀!”教主乐得拍手称好,“毕竟是咱们教的大祭司,可不能让咱们失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