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柔贤惠,定然是个好妻子。
萧逢云若是知道自己抢了了她的儿媳,肯定会气得不行。
他刚想说应付着好,至少满足人家一个虚幻的愿望,可喉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冷的,疼的,他怔愣低头,看到了一只泛着寒光的箭。
箭扎破了他的喉,伤口不断地喷溅着血。
果然啊,还是得死。
恍惚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十岁那年,十五岁的萧逢云鲜衣怒马,将剑指向了他的义父。
她说:“我等你报仇。”
他报不了仇了。
他久未言语,秋水回头看他。
可未曾想,那一回头,竟是生离死别。
前面,为何有箭?
手中的缰绳掉了,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失了魂,掉了魄。
马儿眼看着要撞向树桩,一道俊秀的身影反手将她捞起,囚车散了架,压在了晁畏雨身上。
他死了。
林秀一行人已经回到了望月山庄,萧逢云已经给他们打点好了诸多事物。
可萧良玉他们竟还没回来,萧逢云左等右等,只等到了一个晁畏雨被射杀的消息。
晁畏雨在江湖上好歹在江湖上纵横了十余年,竟然就这般死了,屋内的人皆是唏嘘不已。
她担心良玉他们在外头遇到了不测,便再也忍不住,正要派家丁去寻。
林秀却在找银鱼的路上,看见了他们。
那男的一副春风得意,女的却是死气沉沉,面有哀戚,不甚般配。
林秀只是诧异地看了一眼,回头又继续去找银鱼。
屋内,银鱼按照萧盟主的吩咐,换上了一身白衣。白衣掩住了她身上的几分戾气,配着铛然作响的银饰,颇有神女之姿。
琉璃珠圈在皓腕,流苏随着写字的手一阵晃荡,晃出了迤逦的痕迹。
林秀入门的时候,她便将目光钉在了他身上,一瞬不瞬。
过段日子,萧盟主便要挑个吉日将她认下,在众人面前露个面。
虽然江湖极少有人见过魔教大祭司的真容,但ᴶˢᴳᴮᴮ为了以防万一,少不得要改变一番。
譬如这黑衣就要换成白衣。
林秀缓步踱至她身边,轻轻问:“可曾药浴过了?”
她点点头,身上确实有股药香。
以望月山庄的家底和人脉,供这一桶药自然是绰绰有余,但若是长久,怕也会捉襟见肘。
只期望她病好得快些了……
林秀的目光落在刚落了墨的纸上——字迹依然歪歪扭扭。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是一帖经文,写的他最熟悉不过的句子。
这个句子耳熟能谈,经常通常被话本子的人物用在狭隘的地方——他也不能免俗。
“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他轻笑着问。
而她的手指煞有介事地点了点他的胸脯,眼神专注道:“你,是色。”
林秀愣了个神,他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一丝触动,他的法号中,确实有个空字。
但他想把真正的名字告诉她。
于是他说:“我有个俗名——”
她侧耳倾听。
“——叫林秀。”
林秀拿起砚台上的笔,挥洒下两个字。
“林秀。”她口中喃喃,随后就着他拿笔的那只手,一笔一划,像模像样摹了起来。
手指相碰,小手裹不住大手,只是轻轻地覆着,这点触碰,还是让他面红耳赤。
他暗中施了点力气,原本歪歪扭扭的字端正了不少,明显愉悦了她的情绪。
“林秀。”她又兴味盎然地重复了一遍。
然而,林秀此番找她,主要是为了别的事。
在她意兴高涨之际,他说:“我要走了。”
突兀地开口,却让她的神情迅速变冷,显然不愿意听这番话。
“不许走!”她语气坚决,执拗地似乎要透出杀意。
这反应全在他意料之中,林秀叹了一声:“我在京中有诸多要事,待忙完了,定会还俗。”
她还是不信,上次的欺骗似乎让她心有余悸,手腕越握越紧。
“你会骗我。”
“我不会。”
“骗我,会死。”
她的手覆上他的左胸,隔过脆弱的皮肤能感受他扑通扑通的心跳,以及蜷缩在心脏深处的蛊虫。
同心蛊,一旦宿主变心,便会沦为蛊的养料。
“带我走。”她抬眼看他,眸子下垂,有几分可怜。
“你病还未好——”
“我无病。”
我只是,变成了蛊。
林秀犯难了,难道还要像上次那样瞒着她偷偷走吗?
他想了想,又拿起笔,挑了张整洁的宣纸,一笔一划地在上头写字,这字写得极缓,每次落笔都带着十足的慎与珍——可是银鱼看不懂。
正中央的两个大字她一个都不认得。
“这是什么?”
待停笔后,她按住了他的手,对着那未干的墨痕问。
“是一封约定。”他故意装得神秘莫测,“如果这上面的字你都认全了,你就带着它来找我,好不好?”
他又强调了一下:“不可给别人看,里面是秘密。”
这番话将银鱼唬的一愣一愣的,她下意识就点头了。
但林秀知道,凭她对字词的熟悉程度,如今学起来,怕只比牙牙学语的孩童好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