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汹涌,绕窜着长剑,她抬起手中的剑,头一次觉得,竟要握不住。
谢淮清往后退了一步,两人腕间的红线被拉长,拉得极细,仿佛一扯就断。
挥下,挥下。
斩断,斩断。
她心中的道催促着她,啃着她的骨头,绞着她的脏器。
冰凉的东西从脸上滚落,天边分明未曾下雨,可雨势却越来越急。
打湿了她红袖,打湿了她的手背,打湿了她的剑柄。
剑锋抬起一寸,在红线周围举棋不定,雷声隆鸣,来意势不可挡。
该如何断?
第一道,降临。
她挥手斩断了线,放鸟归林。
眼泪奔涌,她望着苍天哽咽地笑着,笑得肩膀发颤,她终是一退再退,认命闭上眼,只等天谴。
断不了,那便……不断了。
魔罩四辟,护着那人,独独未护她自己。
“轰隆!”
雄浑的劫伴着她的毕生因果,破开层层云障,直逼灵台。
可她毫发未伤。
手腕丝线被拉住,她撞进了温暖的怀,她看见了她的师尊。
“为何……”
他分明已成了凡人,如何破法?如何护她?
为何要护她?
谢淮清碰到了他的背,他的背部黏黏腻腻,血肉模糊。她双目血红,运转周身魔气推他,可双手反被他死死桎梏。
清冽的灵气裹着她,安抚着她——从何而来?
他与她十指相扣,似要将她揉入骨血,淡淡的金辉在掌间交错弥漫,钻入了她的腕。
进去啦。
那张苍白的脸浮起笑意,眼神柔软。
就像他的每一次相护,都毫无理由。
又一道雷,带着因果孽理狠狠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婚服破损,鲜血淋漓,压下了泛喉的腥甜。
“你走啊!”
她声嘶力竭,眼泪汇成了小溪,从她的下巴,淌入了她的颈,胭脂晕染出了渍痕,妆花了,还是如此好看。
“别哭。”
他轻轻贴着她的脸,聊胜于无地安慰,可她如何不哭?
说好了,该恨她的,为何还要来?
这每一丝因果皆是她咎由自取,为何要他来受?
“你走啊……”
她红着眼,祈求他放开。
无力,她再次无力,诛魔崖是一次,这回,又是一次,痛感如有实质,切割着她的五脏六腑,眼泪决堤,几近冲垮了她的心智,她不住地挣扎着,可在他怀里,未远过半分。
灵气迸发,携着浅淡的金光,尽数吸入她的手腕,手腕处灵气运转,原本的黑纹转化成了金色,从她的骨肉脱落,稳定她的心神,治愈她的伤,银杏簌簌而响。
铃叶声声,温暖的细流缓缓淌入她的身体,她的魔气仿佛碰上了细腻的水,一丝一缕被涤清。
墨色的魔骨瓦解,仙骨重塑,磅礴的灵气紧跟着灌入。
他的身体逐渐变凉。
她看见他眉睫覆雪,鬓发霜白,道道雷劫不遗余力地锤打着他的脊骨。
她亲手为他戴上的白骨簪断裂,还未落地,便化成飞灰。
可他笑得如此缱绻,仿佛在说:不疼。
掌中的不悔剑被他控制着抬起,她魔怔了一样说着不要,目眦欲裂,几乎想断了自己的手,可又有什么用呢?
剑刃穿透他的身体,是她亲手所为。
九道天雷,每一道,一道不落,都劈在了他的身上。
“师尊!”
眼前人的面孔逐渐变化,那涣散的眸子化作金瞳,霜雪般的眉心出现了一颗红痣,头顶隐隐现出泛金的鹿角。
可她还认得,这是她的师尊,是她大逆不道想独占的师尊,是她狠心不下割舍不断的师尊。
他说:“你看,我是你的岸。”
他的手渐渐消散,她握不住了。
“师尊!”
天道的力量逐渐将他抽离,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身躯,压了压嘴角,继续道:“我动过情……心上人——是你。”
腕间的金链发出一声翁鸣,迸裂消散,眼前的人化作点点光辉,让她抱了个空。
她看着空荡荡的怀,看着空荡荡的腕——她什么也留不住。
余音飘荡,他说:“祝你成仙。”
可是师尊,她不想成仙。
仙乐初鸣,瑞鸟闻来。
浓云散尽,天地又成了一片清明,映照着地面狼藉。
仙门大开,一道光晕打在了她的身上,她抬头木木地看着上苍,竟觉刺眼。
接引的仙光一寸寸召她登仙,她任人摆弄,祥瑞的云气缭绕着她周身,经久未散。
地上的傀儡们眨了眨眼,下意识抬头,俞子顾也在仙光蕴泽下,睁开了双眼。
天边的神女无悲无喜,漠然地看着苍凉众生。
她碰了碰眼角多余的泪,竟觉疑惑。
魂消魄断,天地无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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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番外:谢淮清篇
◎作茧◎
此间天道, 钦定了一位仙主
她身穿大红嫁衣,怀抱长剑,眉眼清寂。她被枷锁缠缚, 终年坐在仙坛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