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绞着刀柄的感觉并不好受,绞出来的血浆渗过磨烂的破布滴在林秀的鼻尖。
林秀努力攀着周围的支点,想给她分担一份压力。
血越滴越多,她身上的白色囚服被血染得不成样子,黑一块红一块,分不清是旧血还是新血。
“你还好吗?”
“闭嘴……”
还能说话,真好,起码还有神志。
然而过一会,他就庆幸不起来了,又是一次失重,断剑自她的手中脱落。
他下意识护住她的头,耳边风声嘶鸣,冰冷的空气不断麻痹他的五感。
极速坠落。
……
越流殷躺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下是柔软的细沙,断剑插在他的脑侧。
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耳边似有空鸣声。
晨光熹微。
他忍着不适,从地上爬起,起身是却爆发出猛烈的咳嗽,咳出了一口血。
越流殷的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连一向殷红的唇都没了血色,额头不断冒冷汗。
两个伤员,这可如何是好。
身上的衣服他不敢揭,只能先处理手上的伤口,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她的手——
“嘶——”
伤口触目惊心,看着都疼,血肉和布都糊到了一块,也不知她是如何忍下来的。
他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敬意和心疼。
趁着她昏迷,林秀轻轻地给她换上了药,闲来无事,又想往她口中塞块蜜饯。
不料,手指刚碰上她下巴,她就醒了。
手还抵着她的下巴,乍一看像是在占便宜,他看着她,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滚。”她压着怒音说。
他不经就后退了几步,又后知后觉将手中的包裹扔给她,道:“衣服,药还有食物都在里面,你先用。”
他把手中的蜜饯放入口中,大大方方转了个身,道:“我不会看你。”
四肢上的伤都被包扎好,一看就是被面前的人处理的。
她伸了伸手,想去够身旁的断剑,够到了,却拿不动了。
只有指尖能动。
她废了。
压下心里的酸涩,她缓缓用手去勾身上的衣服,衣料的摩擦声从身后传来,林秀更是一动不敢动。
他闭着眼睛,屏息凝神,可听觉却被放大。
鸟啼声宛转,流水声潺潺,他听到她的呼吸,似乎都压抑着疼痛。
换药,换衣,总共就两件事,这两件事做起来却格外漫长。
……
“你走吧……”她换上了件红色衣裙,这红色却并没有将她虚弱的脸色渲染半分。
“姑娘救了在下,在下岂能坐视不理?在下绝不做那等狼心狗肺之人!”
“呵。”她自嘲一笑,“老匹夫,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你跟着我,只会徒惹祸端。”
配着那张苍白的脸,看着格外凄凉。
他不自觉放柔了语气,道:“在下游历多年,听闻江南有位名医,善治骨伤,不如请姑娘随在下前往江南,给在下一个报恩的机会。”
“不必,你若想报恩,便将我送去瑞王府。”
这不是找死吗?
林秀就不明白了,瑞王对她的态度都这么明显了,她怎么还是想不开?
他急得直接凑上前,问:“那刺客的话姑娘可是没听清?”
我不介意给你重述一遍。
“你懂什么?”她翻了个白眼,“那人是想挑拨离间。”
好理由!
“那味鲜楼前,又如何解释?”
“他可是瑞王,怎能在太子面前与我这谋逆之贼过分亲近。”她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
接着,又自责地说:“可惜我思他心切,倒是枉费了他在天牢里找人给我送餐的良苦用心。”
“……那是我托人送的。”
越流殷又想嘲讽,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堵住了。
“那人叫王小牛,送的是味鲜楼的菜,食盒是描金黑漆的,第二层是我给你准备的金疮药。”
随着他一一罗列,越流殷已经目瞪口呆,脸上又有了一丝活色。
林秀又提醒了一句:“不论如何,你现在都不应出现在他面前。”
语毕,二人之间沉淀着沉默,她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冷静,目光咄咄:“你为何帮我?”
完了,绕到这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刚好又想出了一个理由,恰要开口——
“不许胡诌!”
行,被看出来了,这次又是沉默良久,他酝酿了一下深沉的情绪,道:“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六年前我在塞北被越大将军在贼人刀下救下一命!”
“哦?”她面露怀疑:“可我随军期间从未听父亲说过。”
林秀开始吹马屁:“大将军宅心仁厚,乐善好施,怎会特意和别人夸耀这件小事呢!”
“那倒也是……”她将信将疑,“为何不早些说?”
“在下……怕太过唐突。”
对方又是沉默,林秀不敢抬眼看她,只知道一双眼在他身上打量。
“我暂且信你。”
他瞬间松了一口气。
“若你敢打别的主意……”
“哪里敢!”
……
味鲜楼内,温润矜雅的男子在从容地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