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发现,国内并不缺科技创新的文化,更不缺优秀的科学家和企业家,我们缺的是在流向科技行业的钱。
“当时所有的资金都在往热门行业流,房地产、金融、消费、娱乐……在科技方面的投资少之又少,以至于连科技基金都募不到资,更别提专业的半导体投资机构了。”
“所以您选择了成为投资人?”苏安问道。
柏项明叹了口气:“是啊,其实当时陈菲和身边的朋友都劝过我,说我不合适当投资人,我没有金融和财务背景,性格也只适合闷头搞技术。我何尝不知道?但我想……”
说着,他将脸埋进手中:“我想,一件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他苦笑了一下:“做出转行的决定后,剩下的就很简单了,因为所有的头部机构里,只有庄鹏举愿意给我钱,让我去投,我就顺理成章来了这里,直到现在。”
听到这里,苏安也全明白了。
柏项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他不善言辞,但他内心的理想却比谁都要热烈。他不会喊壮烈的口号,但他却真正地成为了一名先驱。
苏安听说过柏项明的许多事迹。
他的人缘极好,人脉横跨整条产业链,几乎所有大厂出来创业的团队,都会来他这里拜码头。
他对自己投资的初创公司可谓掏心掏肺,帮忙搭建团队、规划公司架构、在技术方面提建议,甚至会亲自帮忙挖角高层。
曾有和他谈好投资又反悔的创始人,在产能供给不足而走投无路时求他帮忙,他二话不说便在美国帮忙协调了五十万片的高制程产能。
曾经,她只觉得柏项明是个脾气软弱的老好人。但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他只是个别样的理想主义者。
也正因此,他才能十年如一日地承受疲惫和辛苦,才能为了当初“收留”的那一点恩情,而留在黑湖这片拖累他的泥淖中。
苏安能感受到柏项明的挣扎,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很想劝柏项明离开。
离开后,他的热情,他的才华都会有更广阔的天地可以施展,他也不必受气,更不必在无意义的斗争中内耗。
但她又知道,柏项明对这一切只会比她更清楚。
于是,苏安什么都没劝,她只是说道:“段总的新公司,我想试着去争取一点额度来。”
“你有办法?”柏项明的眼睛亮了一下。
“您别抱太高的期望,我只能先去试试。”
*
因为例会上这一遭,苏安也没有心情加班。
走出大厦,苏安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绕到侧门的吸烟区,点起根红酒爆珠香烟。
苏安是最近才学会抽烟的,她没有什么烟瘾,只是因加班过于疲惫,或者心情沉重时来上一根。
细长的香烟被她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丝缕的白雾萦绕在她的指尖。
她轻轻吸上一口,吸得不深,只是嘴唇轻轻一抿,脸颊一颤,像是在吮吸,然后一朵烟雾从她轻启的唇间缓缓吐出。
只是,待烟雾散尽,她的眼前却缓缓现出了湛钧的脸。
苏安右手夹着烟,随意地举着,左手托在右肘下,又抵在胯骨上,随性地站着
她露出了一个慵懒的笑,眼睛弯成一道,笑得像只猫。她笑着问:“你这是在跟踪我吗?”
“来找庄总,谈项目。”注意到苏安指尖点燃的烟,湛钧的眉心微微颤动。
苏安知道,这是湛钧在不满时会露出的表情。
这一刻,她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厌弃她对湛钧的了解,但她首先想的是,如何让湛钧更加不爽一点。
她将烟叼在唇间,空出右手来。她的手腕微微垂下,修长的手指几乎触到湛钧的胸膛。
“合作愉快,湛总。”
随着她的话,一丝烟雾从她轻启的嘴唇中缓缓吐出,模糊了她们之间的空气。因此,苏安没有注意到湛钧伸过来的手。
直到冰凉的唇角被更加冰凉的指尖触上,苏安的身体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要躲开他。
但湛钧的拇指已经在她的唇角留下了轻轻的一捻。
“口红花了。”湛钧将手插进口袋中,轻描淡写道。
经过了一天,苏安的口红早已斑驳,因为干燥而显出了道道唇纹。但落在湛钧眼中,却像极了一朵干枯的玫瑰,让他想去抚摸,去亲吻。
分明在冷风中,一些都是冰凉的,但苏安被湛钧触碰过的唇角却滚烫着。
她用手背狠狠一抹,试图抹掉湛钧的痕迹。
“今天很冷,我送你回家。”湛钧说道。
“不用了,我想走走。”苏安灭了烟,将冻僵的指尖插到口袋中,转身欲走。
但她只走出了几步,湛钧却在身后跟了上来。
苏安驻足,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我陪你走走。”湛钧没有多说什么。苏安只是静默片刻,便继续往前走去。
苏安走得很慢,脚步沉重,湛钧在她身边,同样压慢了步子,陪着她走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湛钧问。
“你不是说尊重我的一切选择?”苏安的语气平淡,但说出的话却锋利。
“你的心脏……”湛钧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苏安挑着眉毛,用神情质问他怎么知道的。
一个问,一个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