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笑了笑:“我知道啦,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罢,朝裴顾挥挥手,转身离开。
裴顾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离自己远去,他不再听得见风声雨声,只听见心里有个人一直在嘲讽他——
胆小鬼。
夏夜的雨急骤而下。
宫羽汐跟裴顾告了别,想了想,觉得还得跟谢谢告个别,毕竟这段时期,他照顾了她许多。
她寻到弟子舍,在雨中叩门。
雨渐大,过了很久,却都无人应答。
宫羽汐没有施法,任由雨斜入屋檐下,溅在脸上,冰冰凉凉。
她十分失落:“……”
大家都各自回家了,谢谢也走了吗?
是啊,对于彼此而言,谁都只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没有人谁会一直陪在谁身边。
聚散都终有时。
可是,宫羽汐想再见谢玄一面。
她转身,走入雨里,执着地四处奔走,在茫茫夜色中搜寻谢玄的身影,弟子舍、藏书阁、后山竹林……却都一无所获。
“啊!”
行到后山时,宫羽汐没看清路,咚地一下就摔到了山坡下,揉了揉脑袋:“……”
倒是一点都不疼。
就是原本织花洒金的水烟色裙摆染上了大片的泥水,变得皱巴巴的。
宫羽汐皱了皱脸:“……”
她只忍了三秒,就放声大哭。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怜啊——
孤零零去走一趟赴死的路,本来就很悲凉,现在这模样,显得更悲凉了。
以后,裴顾和宋语桃都会平步青云,声名远扬,又有谁记得一个入魔死掉的宫羽汐呢?
谢谢会记得吗?
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想必也是不记得的吧——
宫羽汐吸了吸鼻子,就着雨水擦衣角上的泥巴,低声:“臭泥巴,讨厌死了。”
“……”
谢玄本来不想现身的。
他看着她叩门,执着地在雨里奔波,甚至摔了一跤,都忍住了现身的冲动。
谢玄想,他们算什么?
从明天过后,他就是大荒域的少域主,而她依旧是避玄宗里仰慕裴顾的小师妹,除了一句提亲,他们将不再有交集。
难道她会为了自己放弃裴顾吗?
谢玄以为不会。
他也不喜欢无理取闹的纠缠,当断立断,才符合他一贯冷漠的心性。
可是,当看见她垂眸哭泣时,他竟十分坐立难安,心中难受极了。
谢玄无奈地走了出来。
他想,再不现身的话,她骂的可就不止是泥巴了吧。
谢玄长身玉立,撑着一柄伞,替宫羽汐遮去风风雨雨,垂眸,语气轻轻:“……骂谁呢?”
“……”
宫羽汐愣了愣,缓缓抬眸。
她长睫微颤,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待看清谢玄的脸后,又哭又笑:“谢谢!你没走啊……”
本来是想走的——
谢玄神色微顿,轻声:“……嗯,你找我?”
“嗯!”
宫羽汐点点头,想起了正事:“我是来找你告白的……”
谢玄心中一跳,手中伞也歪了几分,看向宫羽汐的目光变得些许柔和。
宫羽汐却呃了一声,尴尬道:“不好意思,说错了,我是来找你告别的。”
“……”
谢玄缓缓将伞扶正,收起好脸色,淡淡道:“……告什么别?”
宫羽汐失落一笑:“过几日我要去皇城,你要回青竹派,从此我们就再难相见了吧……”
“谁说的?”
谢玄神色难辨,缓缓道:“我也要去皇城,正好和你一起。”
宫羽汐恍了恍:“……真的?”
“不然呢?”
谢玄好笑地瞥她一眼,想逗她一逗,悠悠道:“不然……”
然而,那个“不去了”还未说出口,宫羽汐就冲了过来,与他扑个满怀,紧紧地抱着他。
“谢谢!我好开心!”
谢玄怔了怔,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被缓缓填满,像春寒料峭里蓦然开放的花,又像昏暗天色中点亮的光,那些情绪浮在脸上,最终变成一抹笑意。
他收手,拢了拢她的墨发:“……开心就别抱这么紧,想把我勒死吗。”
“咳……”
宫羽汐立即松开手,眉眼弯弯道:“是!”
谢玄笑了笑,垂眸却瞥见自己的衣袖不知何时沾上了一层黏糊糊的黄泥,十分刺眼。
他敛眸,望向罪魁祸首:“……”
宫羽汐眨眨眼,看见自己手上的泥巴,瞬间会意。
“对不起!我给你擦擦!”
宫羽汐生怕谢玄生气,手忙脚乱地给他擦衣服,然而她忘了先洗手,以至于越擦越脏。
“……我赔你一件吧。”
“……算了。”
两人撑着伞,一同回去。
宫羽汐忽然问:“谢谢,你刚刚去哪了,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
谢玄:“我……”
宫羽汐:“你不会一直在偷偷看我笑话吧?”
谢玄:“怎么可能。”
他都是明着看。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蟹蟹大家了!
第36章 吵架
(我不服!我就是不服!)
距离仙门大比还有一个月, 避玄宗离皇城千里迢迢,故而众人整顿了一番,便准备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