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苏仪神色微顿,看向他。
祝云鹤竟从那目光中读出些鼓励的意味。
他怔愣片刻——这姑娘,怎么好像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
“兄长?”
“哦……”祝云鹤清了清嗓子,“我知道如今我说这话不太合适,但我须得多嘴一句,纵使你是带队者,也莫要勉强自己。若当真有后生遇险,救不回……”
他狠心道:“便救不回吧……但你须得完好无损回兄长身边,好吗?”
祝云梨平静地望着他,没有立刻应下。
她清楚自己做不到,可又不想兄长担心。
苏仪看着兄妹二人,暗叹口气——她理解祝云鹤的心情,也知道祝云梨的性子。这事,难办。
“抱歉,兄长。”
果然。
祝云鹤放在桌下的手攥成拳,又松开。
他故作轻松:“也未必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就怕万一……兄长很少对你提要求,只这个,你应下可好?”
祝云梨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只要她应下,便一定会做到。
“云梨……”
“还请兄长放心。”祝云梨岔过这个话题,“我会多加小心的。”
祝云鹤抿唇不语。
苏仪开口道:“祝掌门放心,云梨是个有分寸的姑娘,不会冒失伤了自己的。”
“她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吗?”祝云鹤苦笑,“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事发生了。”
“兄长……”
“罢了,就当我是个自私的人吧。我没兴趣管什么仙门后辈仙家未来,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无论如何,你记得护好自己。”
祝云梨轻声道:“我会护好自己,护好裴越和戚柒,还有众位仙门后生。”
她顿了顿,神色坚定:“还请兄长信我。”
祝云鹤看了她许久,叹道:“我从来都是信你的。”
正如他从前也一直相信,父亲会永远做他和云梨的保护神,为他们遮风挡雨。
可那有什么用?
父亲进了荒境一趟,便再也没回来。
他喝下那盏茶,缓缓起身:“那我便不多留了,你二人多保重。”
“好。”祝云梨应道。
祝云鹤看向苏仪,得到对方一个宽慰的眼神,转身朝外走去。
苏仪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明明这人向来是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但细究起他长成这般性格的原因,不免让人心疼。
年纪轻轻担起家主之责,哪有那么容易。
祝云梨送他到门外,待他御剑离去,才又回屋。
“这些年来,你兄长也挺不容易的。”苏仪感叹道。
“父亲的事太过突然,兄长一直没能释怀。我知兄长心里痛,但兄长却从不在我面前提起,他怕惹我伤心。”
“兄长总是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祝云梨望着外面,“多累啊……”
苏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槐央山周围缭绕的云气,温声道:“因为他有必须要保护的人啊。”
祝云梨垂了眼帘:“可兄长也需要人来保护。”
“哈哈哈——”苏仪不禁笑出声来,“你说得对,所以你现在长大了,已经可以保护你的兄长了。”
她托腮看着祝云梨:“真想看看他听见你说这话时会是什么表情啊。”
祝云梨想了想,同她对上目光:“兄长会害羞的。”
苏仪一愣,笑得更加开怀。
等她缓过劲儿来,再次确认道:“当真?”
祝云梨认真点了下头:“当真。”
苏仪突然来了兴致:“你给我讲讲,这是为何?”
“兄长他关心起别人来总是体贴又细致,可若反过来被人关心,会不知所措的。”祝云梨轻声道,“可能是他习惯了照顾人吧。”
毕竟父母仙去,二位长老又只会教习功法,照顾祝云梨的事便全落在了他身上。
苏仪眼中盛满了温柔:“你兄长将你照顾得很好。”
*
翌日早,一众弟子在槐央山校场集合。
虽说是仙门百家都可以送弟子过来,但实际上也不过十多家,实力较弱的宗族门派根本不敢冒这个险。就算有仙长带队,也不可能顾得上所有人,稍有差池便会丢了性命,实在不划算。
校场上站了不到三十号人,祝云梨逐个看过去,认一下这些后生的脸。
戚柒和裴越自不必说,这两个小的一个龇着满口白牙冲她笑,一个面无表情好似被下了定身术。
玉琅山来的是一位女弟子,名叫洛笙。听苏仪说,她平日里话很少,几乎只对剑术上心,小小年纪挽得一手好剑花,华丽而不失锋芒。
祝云梨暗暗记下,想着有机会让她和裴越切磋几局。
槐央山来的是一对孪生兄弟,乍一看根本认不出分别。
祝云梨心细,初次见面观察对方时总能入微——左边的少年笑起来有颗虎牙,看上去是个爱说爱笑的,他是哥哥谢昭。右边的少年眼角生了颗小痣,站在那里颇为安静,他是弟弟谢暄。
这对孪生兄弟是谢长空的宝贝孙儿。
他们的父亲死在了对魔族的一场追剿中。被祝桓送回槐央山的时候,全身上下被高阶魔物啃咬得不成样子,没有一处是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