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欲依旧是不存在的,但是低头啃馒头总比傻乎乎地坐着被人数落有面子,至少没那么尴尬。
“你这小孩也真是胆子大,”
小丫鬟给她包好了纱布,指头一戳她脑门,“多危险啊,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听到没?”
这丫鬟看着也就十四五岁大小,脸庞圆圆的,眼睛也挺大,一手叉腰站在林之南面前,很有气势。
林之南被戳地脑袋往后一仰,嘴里馒头还没咽下去,就鼓着腮帮子懵懵地看她,小丫鬟跟她对视上,没忍住扑哧笑了。
这时巷子里小跑出来个玄甲军侍卫,对着站在小丫鬟旁边的袁武报告:“老大,那俩人吐黄水了,老叶说差不多了,再打该出人命了。”
袁武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手一挥:“丢去衙门门口。”
侍卫领命匆匆离开。
小丫鬟狠狠唾了一口:“打死最好!这些个腌臜泼皮,领着我们的吃食居然还在背后嚼舌头侮辱我们老夫人,迟早遭报应!”
林之南捧着馒头用力点头。
袁武看她有趣,问了一句:“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林之南刚咬了一口馒头,也不急着回答,慢吞吞地吃着,等把嘴里的馒头都吞下去了,这才开口,还是那粗哑难听的声音:“姜南,七岁。”
“才七岁啊,好小。你爹娘呢?”
小丫鬟问。
林之南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回答:“死了。”
小丫鬟摸了摸林之南蓬乱的发顶,又给她端了碗粥过来,怜惜的眼神里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怪让人瘆得慌的。
林之南看着手里还剩大半的馒头,又看看面前那满满的粥,陷入了沉思。
所以她该如何委婉地拒绝这母爱泛滥的小丫鬟的热情呢?
旁边的袁武抱着手臂端详着一脸纠结的林之南,她虽然衣衫破烂又脏又臭,但说话条理清晰,举止也十分沉稳,就连吃东西也是慢条斯理的,完全不像个长期挨饿的乞儿,倒像是原本家境不错却突遭变故流落在外的大户人家家里的孩子。
“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问。
林之南捧着粥碗,浅浅啜了一口汤水,忍着胃里翻腾起的呕吐欲回道:“烟熏的。”
“怎么会被烟熏?”
袁武皱眉,猜测,“家里走水了?”
林之南很高兴终于找着机会可以放下碗了,她抹抹嘴,点头:“全烧没了。”
小丫鬟脸上满是同情:“那后来呢,怎么没去看大夫?”
林之南眨了眨眼,仰脸看她:“没有钱。”
小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家都烧没了,爹娘也死了,一个乞儿哪来的钱去看大夫,每天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林之南见他们都不说话,悄咪咪把粥碗和馒头往边上挪了挪,然后一脸真诚地问小丫鬟,“姐姐,你们府上还缺下人吗?”
小丫鬟一愣:“你想来我们府上?”
倒也不算。
林之南点头。
小丫鬟犹豫了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不能留你。”
袁武看她:“我瞧这孩子还挺机灵,做个随从小厮的应该没问题。”
小丫鬟方才还神气活现的样子一下子就变得郁郁,她叹了口气:“袁大人有所不知。”
“老夫人病了这些天,近日终于稍有起色可以下床走走了,你也知道老夫人那都是心病,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她万不可再受刺激了,所以府里不管是家丁还是旁的亲戚的一干小孩早就都送出去了,不论是回家还是送去别院,总之是不能叫他们再出现在老夫人眼前了,就怕再戳她老人家的心。”
“南境送回来的那些东西……老夫人独留下了小郡主的那件骑装,日日挂在架子上抚摸——她至今还不肯相信小郡主死了,总呢喃说再过几年南儿就该要回上京准备跟太子殿下完婚了,嫁妆都备好了……”
小丫鬟说着说着忍不住背过身去拿袖子抹了抹眼角。
袁武也面露怅惘,他转眼一看,发现林之南仰着脸听得认真仔细,一直显得很淡定的乌黑双眸此刻竟然好似也带了点惆怅,仿佛也能听懂似的。
袁武不由心又软了些,他从腰带上解下钱袋,倒了些银钱塞给林之南。
“拿着,买点吃的。”
林之南看看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又看看面前莫名其妙给她塞钱的男人,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谢谢。有机会还你。”
袁武听得好笑,小丫鬟也在旁破涕为笑,她想了想:“这临近年关的天气越加严寒了,你要实在无处可去,可以去城郊龙元山上的沐清观碰碰运气。”
“沐清观的观主言明道长向来慈善悯人,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孩子,你若能进的沐清观,以后至少不至于整天挨饿受冻了。”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袁武抚掌赞同,“沐清观香火鼎盛远近闻名,听闻这道观跟天山上的仙门也颇有渊源,因而祈福许愿都分外灵验,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经常去。”
袁武和小丫鬟还在说着关于沐清观的事,林之南的思绪已经逐渐飘飞了。
皇后娘娘也经常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
林之南想,她本也没打算当真要进镇国公府,只是忧心祖母病情而已,如今得知老人家身体好转,那她也就放了心,自不必再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出现在她面前再戳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