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嗓子发紧,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不可置信:“航校录取他了......”
“嗯,”袁娅把手里的文件往后翻了一页,“但我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他的体检不通过。”
声音很轻地飘出来,带着空调的凉气。
闻声却觉得,像石头般沉重地砸在她的心里。
“你自己选,”袁娅说,“他上那个航校还不如不上大学。”
袁娅微微皱眉,不太理解:“那兵有什么好当的。”
其实在闻声的想象里,她想过这么一天。
袁娅不同意,想让他们分手。
但大概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作祟,闻声很少去想这个事。
偶然模糊地想到,就会想起好久前的那个晚上,李延时在她的卧室,跟她说等等他,等他再有能力一点。
他们已经考上大学了,只要按部就班,好好上学,找到工作,一点点的越来越独立,很多事总有解决办法的不是吗?
为什么非要现在,一定要现在分手。
就不能再等等,他们真的已经很努力在往前走了。
闻声食指扣着桌子上的黑色皮面,略微有些长的指甲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量,很轻地“啪”一声,前沿的地方断掉了半截,勾到里面的血肉,猛疼的那一下,十指连心,几乎让闻声失去呼吸的能力。
闻声的脑子突然没办法思考这几件事之间的联系。
她怎么选择,又是怎么样的结果,分手,手术,和李延时的学校,这三件事,她根本无法想象其中任何一件不得善终。
为什么,就非要选呢?
大概是闻声沉默了太久,袁娅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她的那堆文件里抬起来。
“不想分?”女人问。
闻声穿着纯白色的短袖衬衫,她垂头坐在哪里,瘦削的肩膀看着只有薄薄一层。
良久后,她出声,很冷的嗓音带着粘腻的哑:“嗯,我不同意。”
第90章 6.03日的更新
闻声绞着衬衫的下摆, 努力平静道:“我不分。”
肾.源总还有办法,亚美这么大的公司,卡一个志愿者的捐赠未免太离谱, 而且她还可以再问问医生, 或者让李延时帮忙问一下国外的医院,至于李延时的学校,已经发了拟录取, 真的会因为做手脚的体检结果就真的去不了吗?
一瞬间,各种想法像潮水般涌进闻声的脑子。
闻声松开手里的衣料, 深吸一口气。
会有办法的, 总不能像个被牵着鼻子走的狗一样, 袁娅说什么,她就一口答应。
她要好好想想,想到解决办法。
刚劈断的小半截指甲已经掉在了桌子上,闻声的指尖吊着一滴血珠,她却并没有意识到, 按着桌子站了起来。
指腹压在桌面上,棕红色的木质桌沿上留下一点很不明显的血迹。
闻声拉开椅子,往门口走。
袁娅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 出声叫住:“我送你去国外的学校, 学费和生活费......”
闻声背对着身后的桌子,打断她:“我不去。”
闻声回身, 看着袁娅, 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觉得别人一定要按你的想法来?”
强行按自己的意愿掌控别人的人生。
闻声望着袁娅, 在温度陡然降低的空气里和她僵持了几秒。
最后没有过多停留, 转身往门口走。
然而袁娅根本没好好听闻声讲的话。
她不关心,也并不在于。
袁娅把签字笔扔在桌面上, 再次垂眼翻文件,对着即将走出去的背影:“改变想法了联系我。”
接闻声过来的助理并没有送她回去的意思。
闻声出了休息室,有些晃神的站了会儿。
大概是察言观色或者得了袁娅的授意,总之闻声在休息室门口站的这几分钟里,没人来问她一句。
等缓过来神,闻声左右看了两眼,往右找到电梯间,从电梯里出来,穿过大厅,走出这栋压抑的写字楼。
她站在楼前空旷的的广场上,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秒,并没有觉得呼吸变得顺畅,而是愈发脱力。
刚刚在上面顶着的劲儿,毫无预兆地卸了下去。
广场上的人步履匆匆,一瞬间,闻声突然发现,这座城市里的人大多数都在巨大的生活压力下苟延残喘。
为了钱折腰,为了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不得不低头。
很无奈,却不得不低头。
闻声扶着一旁的灯柱,很缓慢地蹲了下去,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扶着灯柱的手有点抖。
她垂眼看着地。
要怎么办才好呢,原来掺了感情的事真的比做数学题要难很多。
闻声眨了眨眼,有一滴泪,毫无预兆的,从眼角掉在鼻骨上。
闻声在路边蹲了半个小时,直到脚腕发麻,再也蹲不住。
她找到最近的地铁口,搭车回了医院。
回到医院的第一件事是找到闻清鸿的主治医生,问等下一个肾.源要多久,又问还有没有别的渠道。
医生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说时间不确定,渠道暂时也就这么多。
出了办公室,闻声给李延时打了电话,问他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国外的医院,有没有合适的配型。
闻声没有讲跟袁娅见面的事情,只说肾.源暂时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