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
西泽没注意她的动作，确定了她没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
“……是你。”她又说了这两个字，那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在努力分辨着什么。
西泽心底浮出了一丝怪异。
手机铃声响起，他下意识摸了下手机。
忽然，少女脚下又摇晃了一下，身体摇摇欲坠。
西泽连忙扶住了她的腰，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雨很大，我带你回去。”
“……公爵！”旁边传来莫莉微弱的声音，她从遍地的泥水和血水中艰难支起上半身，睁着一双愤恨的双眼，“她就是那个纹身女，她肯定——”
“闭嘴！”西泽看也没看莫莉一眼。
在看到莫莉的那一瞬，西泽就猜到了，夏夜多半是被她连累了。另一边的露丝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这两人不知道背地里做了什么，他现在只是没空跟她们计较。
西泽微微弯腰，将少女打横抱起。
耳边传来了轻微的一声“卟”。
他的身体蓦地僵住。
雷声和雨声中，这个声音细微得难以捕捉，就算他有着SSS的听觉，在剧痛传来的前一秒，他情愿以为是一场幻觉。
他难以置信得垂眸看去。
淅淅沥沥的大雨中，她的脸色苍白似雨中百合，一双眼沁润着莹莹水色，湿透的黑发贴在脸颊和颈侧，看着分明是柔弱无比、需要他捧在手心里宠爱呵护。
她手里握着的剑，却已经没入了他的身体里。
轰隆隆，雷声阵阵。
“——肯定心怀不轨！”莫莉的声音被吞没在了雷声中。
西泽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不自觉松了手。
他看了一眼腹部的伤，摸了满手的血，又抬起眼看着她，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是想笑。
夏夜飞快往后退了一步，再次抬起眼时，她的眼神已经变了。
冰冷、漠然、事不关己……
那是看待陌生人的眼神。
就在前一分钟，夏夜的思维还是混沌的。
恍惚间，她回到了那个一片苍白的空间里，周围除了那个经常在梦里听到的声音之外，还有几个相同的男人身影。
那是西泽的样子。
乌黑的发、幽深的眼，比她所见过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第一眼看到时，她心里已经塌陷了一片，那是一种既柔软又酸涩的情绪，像是泡在糖水里的柠檬。
那些身影不断出现在她的周围。
或是微微笑着望着她，或是冷淡地站在旁边，对她视若无睹，或是有些恼羞成怒地皱着眉头，想要说教。
她的嘴角往上弯了弯，心里暖融融的。
这种时候，耳边总会响起那个熟悉而冷漠的声音，提醒她一件事——
“记得你应该做什么吗？”
“……记得。”
夏夜的唇角慢慢垮下，但是迟迟没有动作。
忽然间，刺痛到麻痹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仿佛在惩罚她的不听话，电流猛地开到了最大。
“这里是你的意识空间，你看到的，只是你的任务对象。”
夏夜抿了抿唇，握紧了手上的长剑，朝着那个身影踏出了一步。
那个身影忽然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对上。
他的眼眸像是黑夜，有着幽幽的冷寂，又有着月色的温柔。
他对着她微笑。
她动作顿住。
电击感再一次袭来，痛得浑身抽搐。
“不管这个任务目标以什么面貌出现、又做了什么，都只是在迷惑你。你应该时刻记得自己的任务。”
夏夜咬了咬牙，再一次握紧长剑，慢慢举起。
男人的眼睛弯弯的，看见她手里的剑，仿佛这时才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双眼中划过了一些悲伤。
但他只是这么站着，既没有躲开，也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
“怎么还不动手？再一次提醒你，这是你的任务目标。他与你素不相识，但是罪大恶极，你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个声音冷冰冰的提醒他，然后下达了三个字的命令：“——杀了他。”
男人的目光温润，看着她慢慢露出了笑意。
可随即，这双眼变得悲伤了起来。
她仍然没有动手。
电流再一次加大。
持续不断的剧痛，浑身的血肉仿佛都要因这痛苦而溶解，骨头也要散架……已经到了极点了。
灾难降临时，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动手，杀了他！”那个声音中带起了一丝丝}诱y惑，“杀了他，一切就结束了。”
“啊——！”
她咬了咬牙，猛地刺出了一剑。
男人的身影烟消云散，身体上的痛楚慢慢退去，她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被束缚在一张躺椅上，身上满是刑讯用的线路。
“这么慢的速度，如果是现实里，你早就被他杀死了。”
穿着白大褂的修长身影站在旁边，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他的声音漠然：“还不合格，明天继续过来训练。”
不等旁边的助手解开她的束缚，她两三把扯开了那些线路，然后坐起身来。
她慢慢抬起目光。
从他修长的颈脖、下颚、再到挺直的鼻梁，然后是那双淡淡的茶色双眼，本来应该是清朗温和的面容，却因为他的神情显得异常淡漠——这是一张她很熟悉的脸，但在最近这几个月里，她完全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