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裴舒蓦然一哽，薄唇几掀，最后又一言不发地合了上去。
良久后，他仰头看向天空道：“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只是因为他很特别？”
“什么意思？”
裴舒笑了一下斟酌道：“惠王在你认识的人中应当是独一份的。人似美玉，却又有着令人忍不住怜惜的瑕疵。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究竟是为了照顾他的瑕，还是真正喜欢他的瑜？爱一个人是要方方面面的喜爱与包容，你能持着这样的心与他度过一生么？”
“当初你说你喜欢徐容璋，便是一昧地追求你眼中完美的那个他。”裴舒看着发愣的时玖认真道，“但你喜欢的是那个只有让你欣赏那面的徐容璋，他诸多面的瑕疵都被你忽视了，而那些瑕疵也是与你永远所不能契合的。所以即使他没有与崔丞相的千金成婚，我也不认为你会与他走到最后。”
“时玖，你现在说你可能喜欢惠王，那你有好好思考过你究竟是为何喜欢他么，你对他了解多少，他身上的瑕瑜，你都能接受么？”
裴舒的话就如深涧中的寒水，将时玖混乱沸腾的脑海镇静。
她低头沉默许久，才低沉出声道：“我感觉不清，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
“你说得对，喜欢不是一时的冲动，也不只是某一方面，某一瞬间的心动。”
时玖倏然搓揉自己的脑袋，随后苦恼地低嚎道：“这颗心它是我的么，为什么我不懂它？”
裴舒闷闷笑出声道：“慢慢懂，不急。”
时玖向来直爽，习惯了有问题就当场解决。如今拖着这么一件摸不透的事，不禁唉声叹气道：“太难懂了！说不喜欢，我觉得不对，说喜欢，我还是觉得不对！”
见时玖纠结烦躁，裴舒的唇角愈发上翘，失落之色却也逐渐铺染眸光。
一直以来，时玖给他的印象就是个性利落，率真直爽。而如今这般被心事困扰叹息的模样，他过去不曾见过。她不再只是印象里那个飒爽无畏的头领，而是更加鲜活明艳的天真少女。
他很喜欢她现在认真思考生活的样子，遗憾的是那个让她多了人间烟火气，可以为自己而活的人，不是他。
裴舒慢慢抚上自己的心口，酸涩抽疼之感并没有因自己的揉按而消除。
医疾不医心，医人不医己。
他放下手低头笑出了声，时玖侧头对着他的肩头捶了一拳道：“你笑什么！找你就是来帮忙想法子的，不是让你来看老子笑话的！”
裴舒吸着凉气揉了揉肩头嘀咕道：“没良心，你得到的只是一阵心烦，我得到的可是长久心哽。”
“你在嘀咕什么？”时玖狐疑地看向一旁嘀嘀咕咕的裴舒，裴舒按着肩肘一边活动一边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个帮你认清内心的好法子！”
时玖顿时眼睛一亮，大力勾过裴舒的肩膀道：“好兄弟，就知道你聪明！什么好法子？”
裴舒眨了眨眼避开时玖的目光，挠着自己的鼻翼建议道：“既然天天面对心烦意乱，那干脆分开一段时间，看看你对他是何反应。若是你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是想着他，那就说明你对他思念甚深，这也说明你对他确实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时玖觉得有些道理，点头追问道：“那要是没那么思念呢？”
“那就说明你对他的情感也就那样，他对你而言没那么重要。之前觉得的不一样可能是另有原因。”
时玖琢磨了片刻觉得挺有道理，之前就听那些酸秀才念叨什么“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若是她都不带思念的，那又怎么会是喜欢呢？
她高兴地拍了两下裴舒的肩膀道：“兄弟，谢了！”
裴舒礼貌地笑了笑，原本摸着鼻翼的手按压遮住半边脸。他干笑着偏头看向远方，一双狐狸眼心虚四瞟。
他出得都是好点子，若是试出的结果导致某人丢了媳妇，这可怨不得他。
“王爷，您怎么了？”
晋禾谨慎地将姜茶递于连打两个喷嚏的徐听肆，徐听肆移开帕子忍下鼻间痒意道：“没事，大概是有些不适应这边的气候。”
晋禾闷闷点头，徐听肆皱眉喝了口姜茶看向他道：“所以，你昨天给他们下了一整包蒙汗药？”
晋禾抱着托盘低首承认道：“是，可是属下也没想到那个秦将军比牛还结实，那么大的量都没药倒他，竟然还有力气来王府寻时将军......”
一想起昨夜他趴墙头上看到秦将军搂抱着时将军险些表达了爱意，回想徐听肆站在背后静听时的神情，他就背后冒冷汗。
徐听肆睨了晋禾一眼也没再提他做得这些事，放下手中空了的汤碗道：“秦将军醒了么？”
“醒了，方才已经差人去客房给他送了些清淡的粥食。”
徐听肆点头起身道：“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晋禾吞咽了一下抬头试探道：“您是要去永绝后患么？”
徐听肆整了整衣袖轻笑一声道：“差不多吧，但是，他能算‘患’？”
第78章
秦淏揉着脑袋坐到桌边时, 都还没有想起自己究竟是怎么从酒楼喝到惠王府的。
他只记得昨夜等时玖等了许久，她没来，惠王也没来。紧跟着裴舒就道定然是她与惠王又寻了新乐趣, 爽了他们的约。
他虽然不似族中长兄那般善弄人心, 满肚花花肠子，但也不会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听不懂别人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