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抖着唇抬头看向徐听肆，火堆的光芒在他的雪白狐裘上晕出层层暖意，背光处在昏暗中的那张面容白皙温雅，清浅的瞳眸中似含笑意，却被眸底寒凉光芒隔于瞳表，不曾透入眸底分毫。
“倒是没想到邱贵妃手下也有这等硬气之士，与她本人倒是不像。”
被缚于地的人紧紧咬着嘴中的粗布摇头呜咽，徐听肆垂眸瞥了眼他被捆于胸前的双手道：“虎口与食指处皆有薄茧，擅使剑，常用笔，是温南那边最喜风雅的世家风格。”
徐听肆看了眼一旁沉默看着他的另一方人，重新看向邱贵妃的人笑道：“你们和二皇兄的人比，还是差了不少。”
徐听肆往另一方人处走去，旋身之际淡淡道：“扔这，回来时若还活着，就带回去送给东宫，他们信口雌黄，那就交给太子自己处理好了。”
“你们呢，准备说么？”见地上两人低头不语，徐听肆看着他们渗血的伤口笑了笑道，“不愧是飞羽卫的人，可惜，一身硬骨使在了无用之处。”
两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徐听肆弯着唇等了片刻笑意更甚道：“二位没有反应，以为本王在套话？”
“方才那人说他是二皇兄的人，你们的眼神一同动了动。”徐听肆又扫了眼他们的双手道，“双手皆有厚茧，指骨上有细碎伤疤，应对寒极天气准备充分。”
“擅使刀枪，常用弓箭，又具备良好的野外行军能力。能使唤得这样的军士，又需要在意本王的行踪，除了本王那位惊才风逸的二皇兄，也没其他人了。”
地上二人面容微动，徐听肆笑着看了眼他们身上的伤口道：“二位身上有伤，怕是没方才那位幸运。能否活着和他们一起去东宫......求神吧。”
雪白的衣摆摇动至面前，一直盯着徐听肆的三人仰头怒目而视。
“三位自见到本王开始，眼中便一直是恨意绵绵。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三位。”徐听肆弯眸询问道，“既是仇家，不如报上名姓？”
为首那人神情闪动似有想言，徐听肆微微抬了抬下颌，严松立即会意，解开了那人口中所堵的粗布绳条。
“我呸！你与那贱人狼狈为奸！今日落你手上我自认倒霉......唔！”
齿尖刚刚触及舌面，下颌骨便被人紧捏卸了下来。大放厥词的男子痛苦地歪斜在地，徐听肆摆了摆手，严松立即松手退至了一旁。
整洁的狐裘层层堆叠于地，徐听肆视若无睹地蹲在了倒地哀鸣的男子面前笑道：“我身边这位极擅刑讯，每一个承不住痛苦想要自杀的人，在他手上都没有得逞过。”
“你们自新津跟上本王，思索良久都没想出究竟是何人竟与我那两位皇兄一般关注我。”幽深的瞳眸紧缩住地面蜷缩的身影，徐听肆温声道，“直到与你们交手，这才让我确定下来你们的师父是谁。”
蜷于地面的人，努力睁开被汗水糊湿的双眼，水汽朦胧间，他看到那张薄唇轻启道：“傅衡对徒弟倒真的是用心，你们是孚宁山的人。”
“你既已猜出，又何必在这多问！”男子满目恨意道，“你和那贱人一同谋划，为了权势不择手段，老子今天落你手上自认倒霉，要杀要剐随你便，给个痛快别墨迹！”
温热的掌心贴上下颌，与掌心温差的微凉指尖紧紧箍上了两腮。被徐听肆掐住下半张脸强制抬头盯向他，男子口齿不清道：“老子就是来报仇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得逞！”
徐听肆盯着他看了良久，倏然一笑道：“你说我和她，‘狼狈为奸’、‘狗男女’？你觉得我和她是一对？”
男子冲着徐听肆啐道：“自打出了上京，你俩便形影不离，打得什么鬼主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眼力不错。”徐听肆侧头避过男子激动口喷的零星秽物，松开手擦了擦手道，“但是没有脑子。”
徐听肆重新捧好暖炉，轻呵热气道：“你们认为她杀了吕瑞夺权，如今又跟本王勾结，意图图谋不轨，所以才一路紧跟，伺机破坏报仇？”
见男子哼了一声不说话，徐听肆斜睨一眼道：“是谁告诉你们这些事，指使你们来报仇的？”
“指使？何须指使！吕当家待我们恩重如山，时玖那贱人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我孚宁山随意拉一个人出来都会除之而后快！”
“吕瑞待你们恩重如山？”徐听肆眉头紧皱道，“你们是这么看吕瑞的？”
男子挺身昂头道：“外人不知山上情况，时常恶意中伤他，但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最有话语权！吕当家待我们视如亲子，除了时玖那个王八蛋，谁不对他感激倍加！”
男子谈起吕瑞，面上的崇敬之样不似作假，徐听肆的指尖在手炉上摩挲不止，面上神情深沉凝重。
秦淏对吕瑞恶之入骨，时玖背上的陈伤也非假，吕瑞对待自己早先便收入身侧的义子尚且如此恶劣，对待这些后进之人又如何会突然转性关怀有加？
他盯着三人细细打量，三人面上恨意显然。当真只是因为崇敬吕瑞，所以为了报仇而处处作对为难时玖么？
“王爷，天色将明，我们该启程了。”
徐听肆抬头看向东边细亮的天界线，指了指地上孚宁山的三人道：“把他们带上。”
严松不明所以，但也依着徐听肆的吩咐，将三人捆好一同带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