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哥,到时候你什么荣华富贵,割地为王,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卫馥飞快道出这些 ,她觉得若不是裴怀仙痴心妄想,就是另有别情。
可卫馥纵然心生疑窦,裴怀仙却已经不愿意说下去。
“你这么担心于我,可别的什么,我却绝不能说下去。至于占据梧州之后,我等会如何,你便好好瞧着。”
卫馥这样说话,裴怀仙却并不打算替她释疑。
卫馥心里不由得沉了沉。她觉得裴怀仙固然凶残狠辣,然而却并不像是一个疯子。
那么裴怀仙胸有成竹,是笃定他占据了梧州之地后,朝廷并不能拿他如何?
卫馥思索间,她蓦然头皮一疼,是裴怀仙扯着她的头发,使得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此刻裴怀仙那一双眸子之中流转一缕精光,容色十分异样。
他伸出了手指,轻轻比过卫馥的唇瓣。
女郎的嘴唇柔软如花瓣,使得裴怀仙手指宛如触及一丝电流,带来了一丝酥麻之意。
哪怕裴怀仙已经有过女人,此刻心底也升起了一缕异样。
卫馥心里也是沉了沉,她心底对自己打气,那就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当初她跟父亲学习做斥候时候,也被卫帅提醒这其中危险。
她是个女儿身,要想好可能遇到的遭遇。
纵然失去了贞操,她也应该好好活下去,只当作被狗咬了一口。
如若能因此寻觅到逃走之机,也未尝不可。
不过裴怀仙却松开了手,并没有继续下去。
他凑过去,在卫馥耳边说道:“此时此刻,我要去做一件大事。”
当裴怀仙这样说时候,他嗓音里透出了一缕森然和阴狠。
然后卫馥就听到了一道沙哑的女子嗓音:“怀仙,这位是谁?”
裴怀仙已经站起身,低低唤道:“母亲。”
卫馥被裴怀仙方才举动闹得生出一身冷汗,她压住了心中厌恶,看着面前的妇人。
那妇人容貌丑陋,烈火烧伤之处可谓是触目惊心。卫馥窥见,也不觉心中轻轻一颤,可也并没有吓得移开了眼睛。
身为卫家女儿,她自然知晓多一些,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你,你是阮瑶?”
当年旁人皆说阿瑶是伤透了心,故而如此远离,再也没有回来。
可是同样驻守于梧州的卫帅恐怕是会知晓得多一些。赵愈亲手杀妻,放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干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赵宣抚使方才对外宣称,说阿瑶是因受了情伤,然后便这般离开。
阿瑶似笑了一声,那笑声也是沙哑难听。
这么个容貌狰狞的妇人,此刻姿态倒也客气有礼:“既是卫家女儿,留着做人质,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可是卫馥目光却不由得向那妇人左颈望去。
就像典狱司得到消息,那些月夷族叛匪如今依顺一个嗓音沙哑常年遮住面容的女匪首。彼时梧州卫家也怀疑过,怀疑阿瑶未死。
因为如若不是前族长真正血脉,随便一个女眷,只怕很难使唤动这些梧州叛匪。
有时人有相似,为了凝聚人心,弄出一个假货出来也并不稀奇。
那么如若是阿瑶,证据就在阿瑶的左颈上。
真正的阿瑶左颈耳侧下沿处有一颗红痣,十分鲜明。
卫馥如此望过去,那处还未被烧伤,果然窥见一颗鲜艳红痣存在!
一瞬间,卫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再联想到刚才裴怀仙居然唤对方母亲,于是这个故事轮廓顿时就浮起在她心尖!
这是何等的处心积虑!
卫馥在仔细观察,可是阿瑶却并没有在卫馥身上凝聚太多的注意力。
此刻阿瑶似心事重重,不过到最后,她眼底流转了一缕坚决的狠戾的光辉。
阿瑶沙哑说道:“既然已经注定今晚起事,那就这样儿吧,孩子,你随我来。”
裴怀仙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嗯了一声。
他抛下了卫馥,和自己的母亲进入了房间。
卫馥盯着裴怀仙的背影,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寒而栗。
也许此刻裴怀仙显得十分古怪,情绪也狠奇异。
自从被火烧了后,阿瑶已经很多年没有照镜子了。
烧伤者的脸很难看,更不必说当年阿瑶还是月水寨中一个极出挑的美人儿。
可是如今,阿瑶却寻了一面镜子,如此揽镜自照,看着自己被烧伤后的鬼样子。
在她身后,她的儿子正在替她梳头。
如阿瑶所说,今日裴怀仙有许多事情要干,但他此刻仍给自己宛如恶鬼一样的母亲梳梳头。
但阿瑶也没剩多少头皮和头发,火烧了她小半头皮,这被烧坏之处自然也是已经生不出头发。剩余头皮虽然生着头发,可也是生得十分稀疏。
这样丑鬼般的样子,也不必说旁人了,阿瑶自己看了都生出了几分作呕之意。
她恶狠狠的盯着,仿佛镜中之人是自己的仇人。
然后她喃喃说道:“从前,我也是月夷族出挑的美人儿。人家说我月夷第一美人儿,那自然是有几分看在我母亲的薄面之上。可是,我那时候也是个鲜润可人的女孩子,我也生得很不错。”
这样说着时候,阿瑶眼睛里不觉蓄了些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