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大冬天以身子火气重为由头移宫, 陛下也是允了, 竟未曾半分呵斥。
这样想着时,高贵妃恨恨将指套摘了一摔。
她入宫十来年,一向得宠,虽有时会遇上一些,可以说是心意顺遂。故而哪怕高贵妃是宫中老人,也不见有半分收敛,仍然是极浮躁张扬的性子。
“入宫日子短,也不是侍奉陛下的老人,没见有什么资历,也未曾给陛下添一儿半女。可她如今已是妃位不说,还得了贤妃封号。我侍奉陛下多年,也未见有封号。”
当然高贵妃这样说,亦是有几分矫情。
她虽没有封号,可宫里头本就只有她一位贵妃娘娘,原不必再添什么封号,以显与旁人不同。
谁不知陛下对她宠爱有加,艳压宫中百花。
不过她这份脾气,倒也并没有发作错。因为妃位的妃嫔有封号总比没封号的要体面些。
高贵妃处境虽未见如她所说那般落魄,可贤妃的恩宠却远胜旁人,那也是毋庸置疑。
待高贵妃气顺几分,她身边的人方才敢劝。
“娘娘何必跟个刚入宫的小丫头计较。陛下跟你是痴心长情,长长久久的,旁人不过是新鲜几年,是远不及你。只要娘娘能顺住心气,这好日子也是常看常在。”
高贵妃理理鬓发,也知晓徐嬷嬷说得有道理。
明华帝年逾四十,是个十分有手腕的人。
这后宫女子折腾出些争风吃醋的花招倒显有趣,可如若闹腾太过,只恐陛下也是会觉得厌烦。
高贵妃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她心里烦闷,也不仅仅是为了贤妃这个小丫头。
四年前她娘家侄儿高文安带着一堆京城纨绔犯事,却落在典狱司司主苏炼手里,于是好好的一个人死在了典狱司大牢
丽嘉
里。
那时嫂嫂还好意思入宫跟自己哭,说什么苏司主是故意为之,方才淹了地牢。
那妇人居然还想讨回公道,简直是心里没数。
典狱司僭越行事,自然是惹陛下不快。可高家人还敢讨什么公道?
她当即素服散发跟陛下认罪,说自己虽居深宫不知外事,但是侄儿在外如此张扬,大约也有依仗自己这个姑姑之势缘故。
如今侄儿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一番罪有应得。
可自己这个贵妃娘娘,只恐怕也是难辞其罪。
那时候陛下扶起了自己,说春寒露重,贵妃小心身子骨。
那时陛下分明姿态温柔,又握着她手,说这些事跟贵妃没关系。可再之后,陛下却冷了她几个月,并未再如何得亲近。
直至自己老老实实茹素几月,人也清减,也只字不提自己兄长被削爵之事,张口只提高家治家不严之罪。
如此这般,似才惹得陛下回心转意,自己这宫里面方才渐渐热络。
之后高贵妃更只字不提苏炼行凶之事,乃至于这次苏炼被陛下勒令养病,她也未曾有半句落井下石。
别人都说她这位贵妃娘娘性子张扬,纵然在宫中,也是一副极轻狂的样子。
可谁也不知,她这个贵妃竟是个十分能忍耐的性情。
可不忍耐并不代表她这位高贵妃心里不记恨。
苏炼年少时,陛下曾怜他早失双亲,故而使其在宫中居住。不过男女有别,彼时苏炼是跟皇子们厮混,高贵妃也只见过这位苏司主两三次。
记忆之中,这位苏公子皮囊确实也生得不错。陛下赞他面若菩萨,姿若兰笙,大约也不算夸张。
倒生这么一副好皮相,却偏偏与人为难。
她那侄儿之事也罢了,兄长被削爵也不过是让人多嚼舌根,高家底子还在。
最让高贵妃生恨的是,自从自己复宠之后,陛下似待自己已不如往日。
若非如此,她何至于在意杨臻那小丫头。
高贵妃这样想着时,眸光之中凝结了几分冷意,一抹逼人的艳色更是扑面而来。
她这么些年能长宠不衰,其中最要紧的就是有一副极出挑的容貌,如今她年近三十,更是艳色逼人。
苏炼!高贵妃心里默默念这个名字,想着如今苏炼失势,心中恨意更浓。
这时节,玉棠宫中的宫人将红梅折枝剪下,插在珐琅花瓶里。
房内温暖,瓶中的红梅含苞待放,催开几缕幽香。
缕缕梅香流转间,一路染上了琉璃塌,熏上了琉璃塌上美人儿。
贤妃手执书卷,正自看书,斜斜的靠着一块软垫。
摆梅的宫婢绿珠忍不住多瞧贤妃两眼,心下也不觉暗暗生奇。
绿珠年纪小,十五六岁模样,调来这玉棠宫不过月余。
实则贤妃入宫不过半载,身边也没什么老人。
绿珠来前,也听过贤妃移宫之事,本以为这位陛下新宠是个性子张扬之人。
然而贤妃倒好似跟绿珠以为不一样。
杨臻容貌虽美,却并不是张扬一卦,她清丽脱俗,宛如一枝秀雅的芙蓉,令人觉得十分舒悦。
她待身边之人也很温和,虽谈不上热络,可也总是温柔清淡。
这位贤妃娘娘通身一股书卷之气,气质十分舒和动人。
如今贤妃这般在雪夜静静看书,倒颇有些岁月静好之意。
绿珠不觉心忖,据说贵妃娘娘并不喜欢她?
可只看贤妃这通身的气派,家世又在这儿,大约也并不会如其他妃子一般,会向贵妃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