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这里的布置还比她当初在听雪堂住的时候更用心一些。
谢衍心里又是一落,听雪堂对她来说,连暂时的居所都比不上。
才发现,他之前那些所谓的“挽留”,在她坚定和离的心中是多么苍白。
但是有一点他很想解释,“我从来没想过施舍给你怜爱。”
曲筝拿香箸的手一抖,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为听来的“墙角”辩白。
他那句话的意思是,连一点怜爱都不想施舍给她么?
“知道了。”曲筝和声细语,却听不出话里任何情绪,就好像他的解释是可有可无一样。
谢衍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憋闷。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她又道,“如果公爷今日来不是同我谈和离的事,可以请回了。”
听着她淡漠的声音,他藏在心底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曲筝筝,我们之间,薄情的那个人是你,不是么?”
曲筝怔楞,不由自主同他对视了一眼。
他浓密的长眉乌沉下压,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下颚咬紧,喉结微动,显然是生气了。
她娇眼慢慢收回,平静道,“都说两个人之间,先离开的那个比较凉薄,照这种说法来看,公爷说的倒也没错。”
谢衍缓缓吁了几口气,才堪堪维持住脸上表面的平静,他来之前不是没考虑过谢绾的建议,可这姑娘,说的话像刀子,他哪疼往哪扎。
她不是薄情,而是只对他一个人薄情。
谢衍见她又沉浸到手中的香炉里,一副他不开口她永远不会开口的模样,又问,“你胆子就那么大?击鼓前就没想过可能会打板子和下大狱?”
“想过。”曲筝眼也不抬的答道,“可这些都是一时的。”
那没说出的后半段应该是——跟着他却是一辈子。
谢衍声音止不住抬高,“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前,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难道你以为我不会带着和离书去找陛下?”
曲筝淡淡一笑,“你不会的。我问了你无数次,也逼了你无数次,可那封和离书始终送不到陛下手中,若非不得已,我一个女子,岂愿大庭广众之下,击登闻鼓?”
谢衍又气又忿,从袖中掏出一个黑木匣,一把向她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曲筝放下香箸,软白的小手向前一伸,取了过来。
谢衍,“你要的和离书。”
曲筝闻言,把木匣推了回去,轻声,“都这个时候了,拿出这个又有何用?”
他叹了一口气,睇她,“是陛下盖过宝印的!”
曲筝不敢置信,重新取过来,打开,果然看到二人名字下面盖上了皇帝的玉印。
“所以——”男人垂头,慢慢从脚下拿起一坛酒,放在桌子上,声音微凉:“几日之后我们就不是夫妻,现在可以找你讨两杯菊花酒喝么?”
作者有话说:故作大方的谢小狗:菊花酒从听雪堂顺的。
曲筝:......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福、涟温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谁说没有遗憾◎方才谢衍进屋后,曲筝余光见他手里拎着一个东西,当时没在意,没想到竟是一坛酒。
且看那酒坛,还是她忘在听雪堂的菊花酒。
她把和离书重新装进黑木匣,放好,然后冲着他淡淡一笑,说,“好。”
毕竟有了这份和离书,她就不用被御前会审。
御前会审需要她当着陛下和百官的面陈情,她压力还挺大的,没想到谢衍直接解决了。
给他喝杯酒又有何妨。
曲筝起身离开,不大一会儿就在对面的炕桌上摆好了酒器和几碟下酒小食。
谢衍走过来,眼睛朝炕桌上的杯杯碟碟一瞥,她果然在哪里都精致。
曲筝先入了座,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
谢衍跟着在炕桌的另一边坐下,双腿盘起来快和桌子一样高。
他身高腿长,坐在炕上难免局促,曲筝想他喝两杯酒就走,也没提换地方。
窗外长夜深深,室内炭盆暖烘烘的燃着,菊花酒满屋飘香。
曲筝神情松弛,先端起酒杯,还没开口,只听谢衍道,“曲筝筝,你先把酒杯放下。”
曲筝手顿住,抬头看过去,只见谢衍一条胳膊搭在腿上,一条胳膊支在桌上,手握住酒杯,拇指慢慢摩挲杯壁,低眉搭眼,神情看起来有点消沉。
实话说“消沉”这个词和他一点都不搭,即便当年他还只是镇国公府落破的小公爷,都是孤傲的。
曲筝疑惑,“怎么了?”
谢衍掀起眼皮看她,嗓音低沉,“首先,不想再听你说,谢谢成全之类的话。”
曲筝于是收回酒杯,既然如此,她就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他今日拿来陛下盖了章的和离书,她心里有感激,但并不多,毕竟闹到告御状的程度,也是他逼的。
谢衍见她放下,才缓缓拿起酒杯,“再者,这第一杯酒,应该是我先举杯。我和你的这场婚事,虽说是你先主动,可当年祖母拿着廪保要挟,我若不同意这门亲事,就无法参加科考,所以我娶你,也有私心。如今和离,与我几乎没什么损失,与你却有诸多不利,所以我先罚一杯。”
说完他仰头饮下,喉结一滚,酒液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