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气沉丹田, “诸位爱卿平身”。
这屋里音效未免也太好了点吧？
过了过了, 底下这些人精肯定听出来她的故作镇定了！
等了一会，撞柱子死谏的, 骂她牝鸡司晨的都没有。
很好，听说有此想法的已经被连夜送出京城了。
若是有人趁着狗皇帝不在, 继续来苦口婆心劝她的话，她会让他们惺惺相惜，一路作伴，浪迹天涯去的。
不过也没有人才要吸引她的目光，嗯，初次见面，还不熟，可以理解。
文武百官都微垂着头，赵明月算下高度，近处想要看清她脸色的，得抬起头。
有流苏的阻挡，远处的本来就不容易看清，更不用说这大殿里文臣的眼神多半不好。
就算她喜形于色，也没人知道哇。
稳坐高台，自带气场。
今天也没有什么重大决策要公布，早朝的主要内容就是皇帝御驾亲征。
各部大佬们说了大概情况，朝上就炸开了锅。
皇帝走得太急，他们只知道凉州失守，北魏大军逼近，皇帝御驾亲征，皇贵妃监国。
勤政殿里的重臣都没意见，他们一肚子谜团也只能四下打听。
这会一听户部张尚书说要各地征调民夫驻军运送后续粮草，需朝中有人到各州调配监督，顿时忍不住开口了。
“凉州为何会失守？皇上匆忙间御驾亲征是否不妥？”
“北魏三十万大军来势汹汹，我大武抽调了多少兵力去御敌，哪几位将军护在皇上身边？”
“这仗要打多久？年后就要春耕，现在抽调民夫需得慎重啊。”
“国库不是一直吃紧么，是不是得早做准备？”
“天寒地冻的不光费粮草，御寒的冬衣也要补发吧？国库的银子怕是耗尽也不够添补这个窟窿的。”
“嗤，这位大人就不懂了，冬衣是最不需要补的，满地躺下的扒扒，洗洗就能穿，要补的是军械！”
“就算陈某身为文臣，未上过战场，不懂你们这些武将之事，刘将军也不必如此阴阳怪气吧？眼下说的可是给你们添补粮草冬衣。”
“陈大人明知自己不懂，就少说些话。北地驻军早已习惯严寒，御林军一向军饷足不缺冬衣。军械打造需要时日，才是该早早预备的。”
皇上御驾亲征，户部就算不发他们的俸禄，也不会少了粮草。军械才是容易被忽略的，少了都没地腾挪。
“哼，莽撞武夫不识好人心！”
“不懂装懂，再好心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赵明月招招手，小路子弓腰过来。
“平日早朝也是这样吵吵嚷嚷的么？”赵明月问道。
原谅她只做过一个外放小县令，这还是头一次上早朝，不清楚大武早朝的画风。
小路子在心里想了下措辞，“皇上脾气不好，不喜吵闹。大人们也是太担心皇上的缘故……”
赵明月懂了！
这是皇帝亲征去了，大人们可以称代王了？
哦，其实说到底，还是不把监国的皇贵妃看在眼里！
吵架之前不是应该先说句“启禀皇贵妃的么”？
自顾自的就吵上了，这是压根当她不存在啊。
“老子天下第一”的优越感拍拍翅膀飞走了。
来日方长。
赵明月迤迤然起身，留下小路子宣布退朝。
一干重臣傻眼，各怀心思退下。
该去勤政殿继续吵架的去勤政殿，该回各衙门打工的出宫搬砖。
出了宫，顺路的三三两两小声闲话。
“皇贵妃年纪轻轻的，脾气倒不小。”
“她连皇上的妃子都敢嫁，这算什么？”
“连早朝都能直接散了，皇贵妃到底是女子，一不如意还使上小性子了！”
“我倒是觉得皇贵妃颇有些意思，朝臣失了分寸，她就敢甩脸子。”
“这样沉不住气如何监国？”
“也没见勤政殿的大人们面上不满啊？”
“皇贵妃可是读过圣贤书，一路科举中过进士当过县令的，怎么能如此任性不知礼贤下士呢？”
“皇贵妃第一天临朝，朝上就吵吵嚷嚷，确实也不应该……”
绯衣官员幽幽道，“诸位还是安心政务吧，垂帘听政的后妃中能有皇贵妃这样学识，眼界和心胸的凤毛麟角。诸位可别忘了，皇贵妃可是出身乡下的遗腹子，十五岁就能中进士，任县令。听说任职期间极少露面，林溪县却井井有条，百姓人人称好。”
他顿了顿又道，“换了你我可能做到？更别说皇贵妃还是女子，一路走来多有不便。不瞒诸位，南山书院夫子里有我当年科考的同年，他说皇贵妃当初只听半天课，甚少和同窗交流切磋，学业全凭自己一人领会。”
见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若有所思，他嗤笑道，“这世上就是有些人生而不凡，注定要俯视天下。皇贵妃不光占了钟灵毓秀，还得天独厚能生下皇子，说是老天爷的亲闺女也不为过。皇贵妃是女子乃我朝幸事，诸位还是歇了某些心思的好。”
……
一干人等神色复杂。
皇贵妃是满腹才华，当过县令，可她一个刚过及冠之年的女子高高在上……
要他们这些在朝堂上摸爬滚打的“老人”心生敬重，这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