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就只这么想想，不可能真的那样问。
毕竟他可以肯定帖子是干净的帖子，并无任何法术的痕迹。
更何况，若是真直白地问一句“你怎知我不会去？”岂不是当面拂了人家的面子？
没必要的。
谁知人家长老倒是自己开了口，“想来若不是老生亲自前来，海巫大人应是不会来我龟族眷古节了。”
“既是知道本座不喜这种场合……”
“海巫大人啊，”龟族长老向上抬了抬头，与他而言，海巫大人着实有点太高了，“我龟族这千年来，每逢新岁便会占上一卦。”
说着，龟族长老裹着茧皮的手从袖子里掏出一片裂开的龟甲，递了上前。
海巫穿着厚重的黑色斗篷，将他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而他从袖子里伸出的欲拿甲片的手，也戴着黑丝手套。
龟族长老叹了口气，海巫大人一向神秘，但近些年来，尤甚了。
就比如说，海巫大人以前虽也习惯穿斗篷，却并不像如今这般会将整个人罩住，不露半点肌肤在外面。
也因着看不见海巫大人的神色，龟族长老在等待海巫大人检阅甲片时，内心是有些忐忑的。
“嗯……”
仿佛过了百年般漫长，龟族老者终于听到海巫大人出了声。
若不是海巫大人的声音太过有特色，沙哑地仿若许多年都未受过雨水滋润的枯树，他甚至怀疑，若这斗篷里换了个人，都没人会知道。
“本座会去的。”
听到这句，龟族长老总算松了口气。
今年新岁那一占，大凶。
而且是属于未知，而不是祸事。
祸事易避，未知的凶兆却避无所避。
而海巫大人愿意前往眷古节，便多少让他一直不安的心，定了许多。
只是他不知道，乌烛应下邀约，并不是因为那甲片。
那甲片所现大凶却是不错，可乌烛却并不在意。
这海底还能有什么大凶呢？海妖之王出笼吗？
呵。
他应邀，不过是看着老人家驮着一副眼见着都快裂开了的龟壳，白胡子都要坠到地面上了，还千里迢迢来他这里，心生了几分怜悯罢了。
这海底平静太久了，久到连屿龟这种拥有千年传承的大族，都会被一点小小的差池吓到。
可尽管是应下了，乌烛毕竟还是不喜热闹，于是硬是拖到了眷古节最后一日，才慢慢悠悠地从家里出发。
而且他还选了最慢的前进方式，从海沟底部慢慢地走去龟族聚居地。
毕竟这是海底，游过去一个时辰的功夫，走过去得用上大半天。
只是他没想到，就在他快要到达宫殿下的那段海沟时，见着了一条人鱼。
还是挺小的一条人鱼，戴着一顶镶着六颗宝石的水晶皇冠，只不过她有着一条与这华丽皇冠形成鲜明对比的暗灰尾巴。
她安静的躺在海沟底部，呼吸有点不太均匀，想来睡得其实并没有太安稳。
这娃儿他熟。
当初这娃儿从卵里孵出来时，海王便找上了他，无他，只这娃儿来路不明，海王怕她是海妖一族的后代。
“啧，”乌烛往前凑了几步，轻嘘了声，“没想到还有小东西同我一样喜欢往海沟里钻。”
可对面那小人鱼，并未因为他出声而有任何动静。
“小家伙？”他又走近了些，探下身子，轻唤了声。
结果小家伙依旧没应声。
别说应声了，就是动，都没动一下。
“想睡就睡吧，”乌烛讪笑道，“毕竟能睡是福。”
说罢他便准备往上游去龟族宫殿，他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海巫。
可有时候事情就是挺巧，他还没动，小人鱼的手就抓住了他的衣摆。
乌烛往回看了眼，却发现那小东西依旧闭着眼，只是这回她嘴巴动了动。
他探下身，想听一听她在嘟囔什么，没想到小家伙却只是在裹唇而已。
既是如此，他便伸手欲将衣摆从她手里抽出，却没想小人鱼的力量极大。
“喂！”乌烛只得伸手拍了拍小人鱼的手。
可谁知小人鱼除了裹唇的力道更大了些，频次更高了些，竟没其他反应。
后来他是耳朵也拎了，脸蛋也拍了，脑袋也摇了，小人鱼就是没清醒，反而她手里的力道更大了。
乌烛无法，只得抬手结印准备用术法挣脱，可谁知小人鱼却在这时睁开了眼。
“嗯？”小人鱼迷迷糊糊，眼睛朦朦胧胧，她松开了手，一个晃眼，便抬头与乌烛眼对眼。
而近百年从未向任何人露出面目的海巫，明显已经动了怒气。
没有谁，敢靠他如此之近，也没有谁，敢伸手掀开他的斗篷兜帽！
“嗝~”
不知自己已经身在危险中的小人鱼，往前又贴了贴，“怎么又是你？”
乌烛眼底的色暗了下来，这句话……
很明显，在这小人鱼的认知，这个“又”这个“你”，并不是在指“海巫”。
呵，不是海巫。
他心底已经起了杀意。
只不过这杀意转瞬即逝，他已经很久没动过要灭掉一个生命的念头了，而这醉酒的小人鱼，不至于，不至于…
不过更让乌烛奇怪的是，在他心底的杀意生出来之后，这小人鱼的神情明显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