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愣,随即挑眉轻笑,捏碎了戒指里的药丸洒进来,将酒盏递到时槐唇边,“您若是尝一尝……”他的手指落在时槐袖口,若有似无地蹭过来,“一定会喜欢。”
再靠近一些,唇瓣就要蹭到时槐脸颊上来了。
既像是说梨花酿,又像是说他自己。
时槐眼睫微颤,抬起手。
啪地一声,少年猝不及防,脸被打得一偏。
少年先是一怔,随即再度露出笑脸,却老老实实收回了手,“时小姐,是您说想要找岑小侯爷那般的郎倌,小的才来陪您的。小的好不容易才过来,您这般,小的……”
“竟敢给本小姐吃这种东西,”时槐眉梢微动,“好大的胆子。”
“这不是怕您不够尽兴么?”少年讪讪。
时槐靠在迎枕上。
她也不说话,少年便有些慌了,连忙跪坐在脚踏上,仰脸试探着道:“时小姐如今是不喜欢岑小侯爷的样子了?若是如此……”
时槐眼皮子一跳,觉得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轻笑,“下去吧。”
少年不甘地看着时槐,伸手一把扯下额头的墨绿抹额,伸手去攀时槐的胳膊,“小的平日里不是这样,岑小侯爷俊美则俊美,可金陵城的小娘子们想要嫁的,却是林翰林家三郎君那般温润清俊的少年郎。前些日子,便有客人说,我与那林三郎君生得相似呢。”
又是岑嘉珩,又是岑嘉珩。
时槐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起身劲直朝着门外走去,抬手推门。
少年哪里能眼睁睁开着冤大头跑路,直接伸手拉住时槐的袖子。绫罗单薄,刺啦一声外衫被扯破一半,时槐也没留步。
“乐器弹成这样,出门也莫说梨月馆的名号了。”时槐冷嗤一声,眸光扫过一众小倌,拔下发间一对赤金簪子抛下,“下次我来,若是找不出十来个不一样的郎倌伺候,也别开张了。”
她说得半点不留情面,不少少年面色讪讪。
时槐已经逃也似的,走出梨月馆。
托岑嘉珩的福,她最近实在是成了金陵城最受瞩目的人。果然,外面已经站满了看戏的吃瓜群众。
时槐对此十分满意,只要这么来几次梨月馆,任务三大概就能完成了。
彤管不在,时槐有些不习惯。
她睃巡半天,还是没找到彤管。路被挡住了,也没有人给她开道,时槐实在有些烦躁。
“让一让。”时槐不耐烦。
有人想让开,但人太多了,实在让不开位置。反倒有人趁机打量她,甚至偷瞧她被撕破的衣裳。
时槐也懒得费口舌,专心等彤管。
等了半天,没等到彤管。
反倒是马车驶过街道,又缓缓停了下来。家丁挥退不少闲汉,总算是把路清了开来,恭恭敬敬对时槐做了个揖。
时槐抬眼,目光越过家丁。
青年深青色直裰,披一件靛蓝披风,四方巾随步伐被风吹动。他和时槐的目光对上,随即垂眼,面色有些许羞涩。
因他穿着华贵,仪仗繁复。
不少人自觉退后,再也不敢打量时槐,其余的全都离开了,害怕被怪罪。
“小生方才见到了时小姐的丫鬟。”他双手将披风递给时槐,微微弯腰,态度谦逊而又有礼,“岑小侯爷虽然去了,时小姐也莫要因为伤心,而将自己拖入泥沼,需要珍重自身才是。”
时槐仍旧站在那,神情淡淡。
她其实非常莫名其妙。
这人她完全不认识,但他还好想和她很熟一样,尤其是……她脸上哪里写着因为岑嘉珩而伤心了?
胡言乱语,自以为是。
“我不要。”时槐撇过眼去,继续等彤管,“本小姐不碰别人的东西,请回吧。”
“在下是岑小侯爷的好友。”青年微怔。
他旋即失笑,竟然抬起脸打量了时槐一眼,“小娘子这般性情,也确实和岑小侯爷极为般配。”
时槐听得头大。
这些绕来绕去的话,她当然听得懂。
但一天到晚听这种话,实在是会十分厌倦烦躁,时槐往后退了一步,看也不看他,“彤管去哪了?”
“在为小娘子买甜羹和桂花糕。”他也没生气。
时槐就专心等彤管。
她没听说过岑嘉珩有什么朋友,他那种人还能有这么正经的朋友,实在是太稀奇了。
“这顶幂离,乃是仆从刚刚去买的。”对方接过仆从手里的幂离,这回只是放在时槐身侧的石狮子上,“时小姐若是不介意,便带上吧。”
说完,也不等时槐回答,便做了个揖转身上马车。
时槐看着幂离,犹豫了一会。
马车被掀起一道帘子,青年语调温和,“世道险恶,岑小侯爷也不会希望时小姐受委屈的。”
那顶幂离布料厚实,不是大部分贵女们装饰性的轻纱。
时槐抿唇,觉得这应该不是个坏人。
“小生是林翰林家的二郎君。”帘子放下去时,时槐听他道。
林二郎算是金陵城有名的举子,时槐略有耳闻。
她伸手,正准备将幂离戴上去。
远处马蹄声响起,彤管骑着马、提着糕点,对她招了招手。她小心翼翼端着一碗甜羹,下马时格外谨慎。
彤管将甜羹递过来,笑得有点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