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岑嘉珩依旧垂着眼看她。
五官依旧, 眉眼却多了几分肃杀与凛冽,好半天才轻嗤一声:“林二娶不了你, 不必放在心上。”
“我知道。”
话音一落,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晌。
“……是么?”岑嘉珩挑眉, 他确实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还是说,时槐已经知道他做过的坏事?
时槐当然知道林二娶不了,毕竟按照剧情,要娶她的人是王武那个变态。但就是不知道岑嘉珩还有多久称王,毕竟剧情已经稍有些偏差了,时槐也摸不准。
“大概也不是你。”时槐看了一眼岑嘉珩。
岑嘉珩沉沉看她。
时槐觉得,他大概是心虚,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一看就见不得光。别说是向时府尹求娶了,就是在金陵城露个面,估计就要引起一大片骚动。
再说……还有王武那个死变态。
对面的青年扣上黄金面具,深深看了她一眼。就在时槐以为他会顶嘴时,往日自信傲慢的岑小侯爷,伸手不轻不重地抱了她一下。
随即松开手。
“等我。”他眸色黑沉,安静地看她的神色,最终没再多说一个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时槐总觉得岑嘉珩似乎在等待、或是猜测着什么。
时槐靠在山石上,抿唇不说话。
在岑嘉珩就要收回目光时,最终拔下发上金钗抛给他,“要是实在不行,带着它去找我阿爹,他多少会给你几分面子。”
岑嘉珩微怔。
他眸子里升起一点光彩,旋即凤眼微勾,露出一个极潋滟生动的笑。青年和从前一样,信步走向她,小心翼翼将金钗收入怀中。
“阿槐。”
时槐避开他的目光,轻咳一声,“算是我退婚的赔礼,”她飞快后退一步,抱胸抬起下颌,“不要想太多,反正……”
岑嘉珩拉住她的手腕,“反正什么?”
“反正……”
“反正,那封婚书就算是你亲手撕毁了,我也不认。”岑嘉珩打断她,一如既往地自我傲慢,只有浮起青筋的手背隐约透出一丝不安,“时小姐,我说过……只有你了。”
只有你了。
父亲马革裹尸而回,母亲吊死在他眼前。忠仆为了救他父亲,一路上割肉,死在了半路上。母亲的女官撞死在母亲棺材前,为长公主鸣不平。
剩下的人树倒猢狲散,一朝一夕之间走了个干净。
岑嘉珩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没有一个人的楚国公府,陪着他的只有几具尸体,还有紧紧挨着他的大黄和小梨花,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来退婚的时槐。
他对面的少女眼睫翕动,娇艳的脸上神情平静。
她矜持傲慢得不像话。
“你不要再说了。”时槐粗暴地打断他,眼尖地看到了进来找她的彤管,踮起脚犹豫着要不要向彤管打招呼,“先顺其自然吧。”
彤管终于看到了时槐:“小姐!”
但随即,少女仿佛被什么猛地拖拽进了怀里,霎时消失在假山里。
“你不愿意嫁给我?”岑嘉珩死死扣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冷笑了声,“那你想嫁给谁?难不成是林二,你竟然瞧得上林二……还是梨月馆哪个郎倌??”
时槐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她主要是怕岑嘉珩失望,虽然死里逃生,还打到了南昌府。但剧情还摆在这里,要是再打击他一次,实在有些……残忍。
但她不能说,“本小姐谁也不嫁。”
岑嘉珩盯着她。
时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皱眉,反驳回去:“本小姐的婚事与你有什么相干,再说了,我想要嫁谁就更与你没什么相干了。”
岑嘉珩似乎想说些什么。
彤管先一步冲到了假山之间,扯着嗓子喊:“小姐!你若是遇到了危险,就喊一声!!”
时槐被吓得脚底一空,下巴一下子撞在岑嘉珩身上。
青年伸手,似乎想托她一把。时槐想也不想,伸手按住岑嘉珩的手,将他整个人往假山的缝隙中一塞,跺脚低骂道:“都怪你,还不快走。”
岑嘉珩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他拽住时槐的手,迫使她不能转身就走。
少女回过头来,目光乍然撞上他的眸光。
她伸手,像是他抱大黄一样抱住他的脖子,脸颊蹭了蹭他的额头,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语调温柔,“听话,岑小侯爷。”
岑嘉珩手一松。
时槐想也不想,将他往外一推,连带着将他拖曳在假山外的袍脚踹了进去。
然后转过身,拎起繁复的裙摆头也不回,朝着假山外的彤管招了招手,“我在这里,马上就出来。”少女嗓音轻快,和刚刚面对他的时候截然不同。
岑嘉珩靠着假山,半晌,忽然无声低笑。
外头春光明媚。
“小姐,您没被蛰到吧?”彤管惯来大大咧咧,嗓门也不算小,说出来的话岑嘉珩在墙边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时槐的声音倒是不大,慢条斯理的。
“不曾。”
“那就好,说起来也奇怪,那些野蜂倒是只朝着林二郎君身上扑。”彤管噗嗤一声笑了,笑够了,方才道,“林二郎君方才说,是自调的香料里,有招野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