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槐有些恼怒地想,人鱼族当真是极具诱惑人的天分。
她心跳得很厉害,脑子也晕乎乎的。
反正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艾诺尔对面,少年在给她片鱼肉。她不知道该不该走,只好垂眼看他的手指,人鱼的手都要生得比人类美。
时槐不由再次移开目光。
她却撞上了偷看她的目光,对面的少年认真解释:“对不起。“
时槐不说话。
他还在道歉。
可他根本不知道,她放飞的鸽子会给他带来什么。时槐松开手,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对我道歉?“
“莎娜塔,你不高兴……“
时槐打断,“可我总是不高兴,我总是刁难别人。“
“不是的。“艾诺尔靠着她,“送鸽子上岸的方法确实很笨,但是不难,很快就可以把你的信送到家人手里。“
他越是这样示好,时槐越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算了算日子,说道:“信不急。“她板起脸,“但海上的雾气迟迟不散,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靠岸。“
人鱼少年微微一怔。
对于两人来说,时槐的离去是一种必然。
只要雾气消散,她就要按着既定的航线,去往别的国度联姻。而他也在收拢自己的部族,重新在大海占据一席之地,才能生存下去。
时槐和艾诺尔都很清楚这一点。
“暂时不会消散。“艾诺尔说道。
时槐点头,还有一个月。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少年和他解释,“等我将这片海域重新拿回来,就会驱散雾气。莎娜塔,会有人替我照顾你。“
时槐不算意外。
她想了想,又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少年微怔,“应该……会要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等你回来,你就会驱散雾气对吗?“时槐忽然想到,自己难道要等到他回来,她再想办法离开吗?
“会提前驱散雾气。“
时槐松了口气。
但少年认真看着她,似有讨好,“这一片海域的日出,是最美的。每到破晓之前,就有人鱼族等候日出,甚至吟唱歌曲。“
时槐问:“那我到时候去?“
“但人鱼的歌声,会诱惑听到的人类。“他又说。
时槐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少年浓密纤长的眼睫微颤,他略带局促地解释,“我是说,我可以陪你,我可以唱给你听。“
“不用。“时槐有睡美容觉的习惯,她从来不会为了看日出,或者是别的打搅自己享受生活,“我说着玩的,日出再美,也只是一小会儿而已。“
但要是没有睡好,她能难受一整天。
艾诺尔似乎有点失落。
但很快,时槐就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好似刚刚不过是错觉。
“那我今晚,带你去看星星吧。“他又说。
可夜雾茫茫,抬起头连月亮都看不清,哪里又能看到星星呢?时槐忍不住疑惑地看着他。
但很快,时槐眼前一晃。
天旋地转间,她竟然跳下了船,被艾诺尔抱着泡在水里。对方将她抱上一块木板,时槐坐在木板上,被他带着漂浮航行在海面上。
在他带路时,令经验丰富的舵手为难的雾气,好似不存在一般。
没一会儿,两人就离开了雾气的笼罩。
时槐已经很久没看到如此清晰的四野了,弦月弯弯地嵌在天穹上,海波倒映着千顷雪光,蓬松的海浪浮动,时不时朝她涌过来。
连空气,都仿佛清爽了起来。
她不可否认,此刻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艾诺尔带着她靠岸,两人坐在礁石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星星,喜欢吗?“
时槐仰起脸,果然巨大的天幕上,倒映着数不尽数的繁星。在海面粼粼波光的倒印下,四处浮光跃金,于暗夜里光影涌动。
她本能点了点头,“喜欢。“
手被艾诺尔牵住,人鱼的体温天生冰冷,时槐微微激灵。
对方就握得更紧了,语调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自顾自和她说:“人鱼族的传统,如果定下了相伴终生的伴侣,会在繁星下起誓,此后一生一世都不会分开。“
时槐愣了一下,“起誓?“
“是。“
可这里是西幻世界,万一起誓成功了怎么办?
“繁星的誓言有效吗?“时槐问道。
艾诺尔点了点头,“每一个背叛誓言的人鱼族人,都会遭受一生的苦难,直到履行自己的誓言。“他又看向时槐,学着人类的表情弯唇,“我想……和你当一生一世的伴侣。“
时槐觉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子,砸进自己心口。
她又忍不住心虚。
哪怕她一向没心没肺,也忍不住心慌。可事到如今,她必须要将戏演完,只能弯唇也对他笑了笑。
“好呀。”
第74章 夜雾深处(九)
面朝星辰大海, 时槐和他一起闭上眼,起誓死生不离。
时槐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觉得心跳也变得杂乱起来。她悄悄睁开眼,趁着艾诺尔起誓的当儿, 再次双手合十默念, “抱歉。“
原主不愿意扮演的骗局, 时槐必须扮演下去。
这片大海再辽阔……但她也要回家, 比起艾诺尔, 她的家里有更多她在乎的人。慈爱的祖父母, 为了她付出一切的父母, 还有夸赞她天资聪颖的老师,永远陪伴着她的崔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