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穿了件素色的墨绿窄袖袍,皮扣护腕,腰间精巧的皮革金蹀躞。额上墨绿丝绳抹额有些歪了,额骨上散着碎发,被风一吹随性落拓。
岑嘉珩似乎是察觉到少女们的目光,蓦地抬头,朝着外头看过来。
场上比赛已近尾声,所有人都显得疲倦敷衍起来。
唯独少年弯着一双笑眼,抬手抵住唇边吹了个口哨。
一匹黄黑狼狗扑入场内,威风凛凛地抢过蹴鞠,叼起来就冲向岑嘉珩。少年勒马,抬手一提月杖,蹴鞠干脆利落地砸入风流眼。
场上一滞,随即满场喝彩。
少年不以为意,弯腰拍拍狗头,扬鞭催马朝着栏杆来。
原先还在说话的少女们险些蹦起来,乱作一团,抢幂离的抢幂离,拉裙摆的拉裙摆,整理袖子的整理袖子,生怕姿态不够优雅端庄。
“啊啊啊——小侯爷是不是听见我们说话了——”
“还是察觉到我们在偷看他——”
岑嘉珩置若罔闻。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落在树下的马车上。
这马车并没有什么稀奇的,顶多就是装饰得华贵了些,就连木质车壁上都雕着栩栩如生的蔷薇花纹。倒是车帘被掀起一半,少女倚靠在车窗边上,半垂着眼睑打盹儿。
那少女生得极美,秾丽娟秀。
栏杆旁的少女们先是愣了愣,这么漂亮的贵女,按道理她们不会没见过。
那么……大概是刚刚来金陵的那位,时府尹家的女公子。只听说她才学和性情都是大家交口称赞,却没听说,竟然是这么个绝世美人儿。
大美人似乎有些困,完全没留意到岑嘉珩过来了。
众星拱月的小侯爷眯了眯眼睛,心情似乎没有刚刚好了,信手抛了颗金锞子,准头极好地砸在少女额角,“时大小姐这般端庄守礼,怎么也来这种地方?”
马车上的时槐被砸得莫名,本能皱眉侧头。
一抬眼,就撞上一双漂亮的丹凤眼。
“这种地方……本小姐来不得么?”时槐莫名,她还没来得及去倒贴他呢,他自己倒是巴巴地跑过来讨人厌来了。
栏杆边的少女们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纷纷掩面。
岑嘉珩态度磊落,有问必答,“郎君们满身臭汗,赤膊裸|身,难不成时小姐也要看这些?”
竟然当她也是过来看美男的。
时槐轻哼一声,鄙夷地看了岑嘉珩一眼,强调:“我是来学马术的!”
“啧。”岑嘉珩嘴上嫌弃,实际上眼睛里光彩又亮了几分,他扫了一眼那些偷看他的少女们,轻咳一声,“来得巧了,整个金陵城,还没有马术比小爷好的了。”
少女们:“!!”
少年郎扬起下巴,眉眼带笑。
就差直接说,你求一求我,我可以考虑亲手教你骑马了。
她们先是震惊,随即忍不住歆羡地看向时槐,小侯爷惯来不耐烦女子,她们每个月来看蹴鞠,连上前送一碗凉饮子都不敢。
毕竟前车之鉴,上一个送饮子的贵女落了个好没脸。
“不要。”时槐想也不想拒绝道。
笑死,她愿意学早就学会了。
骑马又累又狼狈,还要出一身汗,妆容花了不说,辛辛苦苦梳好的头发也要被抖散,一点也不舒服。
岑嘉珩顶着一众少女的目光,稍微有点下不来台。
但他也不恼,摸了摸鼻子,坐在马上一晌无言的样子有点乖。一拍自己的白马,白马得意嘶鸣一声,岑嘉珩道:“可小梨花很乖的。”
时槐不由看一眼小梨花。
小梨花打了个响鼻,有些局促地抖了抖蹄子。
时槐想到自己的倒贴任务,叹了口气,她忧伤地看着岑嘉珩,“那好吧。”顿了顿,她灵机一动,捧着自己的荷包羞涩温柔地道,“作为谢礼……”
谁正常人谢礼送荷包?这可不就是倒贴。
岑嘉珩的目光落在鼓鼓囊囊的荷包上,他好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眼底笑意更盛,“君子不夺人所好。”
夺人所什么……夺人所好?
几乎是一眨眼,她猛地反应过来,别人的荷包里放的是香料,她的香囊里面放的是……小零食。这事儿,岑嘉珩还真就知道。
淦,失算了。
“君子……”时槐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礼貌,她捧着荷包,在众人半是好奇半是好笑的目光下尴尬收回去,温柔地反击道,“小侯爷多虑了,您和君子大概是没什么联系的。”
少年一怔,随即大笑。
小梨花似乎察觉到主人的愉悦,也跟着仰起头,打了个响鼻。
他笑够了,目光又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等着,我等会儿去找你。”少年调转马头,又提起倚在马侧的月杖。
“大黄喜欢今天的彩头,我先拿来。”岑嘉珩信口道,有些轻狂。
好像是天上的月亮,他挥一挥袖。
也唾手可得。
栏杆下的少女们也是一呆,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惑。但总归,全都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传闻中温柔持重的时大小姐身上。
时大小姐面无表情,拉下了马车帘子。
……
春日中午的太阳也不容小觑,晒了一会儿,皮肤便火辣辣的。
时槐一手挡脸,一手牵着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