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用人简直毫无章法,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她给任何人活路,只要愿意去适应她的规则,那么在规则内,你尽可以选择做清流、干吏、混子,甚至一定额度上的贪官。
她对自己人很好,不管选择做什么,都会给与之匹配的待遇。
想做清流,她可以踩下自己的面子抬轿,比如秦行朝、朱尔赤,想做干吏,机会从不会少给,比如卞素和邓义,甚至你想混,她也不给你找事,白国公手下一群混子,安心养老,不会突然提出停发工资那种事。
至于想要利的,她本身也不是很光明的人,对自己人从不吝啬,甚至她还有一种比别人更强的素养,就是她很“惜兵”。
对外人狠,但对自己人从来都很珍惜,出了事生气归生气,骂归骂,但骂完后立刻筹谋解决办法,从不推帮她干事的人出去顶缸。
这年头有谁是容易的,朝臣们面对皇帝、娘娘、宗室子、宰相的多方倾轧,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不知往哪处撞。
相比之下,跟着袭红蕊只用适用她的规则就好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反而是更轻松的选择。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朝堂这个大天平,已经向着一方倾斜下去,只要袭红蕊顺利地过继一个幼子,那么她太后摄政将顺理成章。
如今的宗室子每个都不是崇文帝亲生的,由太后摄政反而是最平稳,最挑不出错的过渡。
就算新帝将来长大了想亲政,太后和皇帝之间占着母子名分,夺权不会弄得那么难堪。
新帝应该不会那么倒霉,也不能生育,父亲和儿子之间的传承,总比叔叔和侄子之间稳,从此大齐的宗庙传承又回归了传统模式。
就在众人渐渐接受这个最稳妥的过渡方式,越来越倾向于倒向袭红蕊时,正当位的老皇帝,太后阵营最重的一颗砝码,突然消失了。
而且不仅是这颗筹码消失,众人还意识到另一个神奇的问题,那就是整个宗室到现在,一个适合袭红蕊过继的儿子都没有!
在此之前,从没有人把过继幼子中的幼子太当回事,毕竟袭红蕊已经把妹妹嫁给瑞王世子了,只要她一生,那和袭红蕊自己生的没有任何区别。
有这一层实打实的血缘关系在,除非太后和新帝疯了,他们对彼此的出手都不会太狠,在初期选择站队太后的人也会更安全。
就算袭红蕊的妹妹不能生,她也可以让袭家的其她女眷生,就算袭家的女人很神奇的全部绝育,也可以在宗室中随便抱养一个幼子,以袭红蕊的本事,绝对能在初期弹压住幼帝和他爹。
而等新帝长大,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势力,有自己的想法后,那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了,不用现在就未雨绸缪。
孩子这件事,不管在谁看来都不能构成一个障碍,毕竟整个宗室老老少少那么多人,那么多姬妾,合起伙来生不下一个儿子也太荒谬了。
但这么荒谬的事偏偏发生了,还刚刚巧地把袭红蕊卡在当间!
老皇帝万一有个旦夕祸福,那么此时必然是要一个成人皇帝登基的,而这个成人皇帝不管是谁,都会在上位之初就给太后造成威胁。
所以正以为大局已定,开始放心往太后阵营滑的大臣们,一下子全被撅飞了。
看着重新变得摇摆不定,波诡云谲的局势,众臣只想仰天哀嚎,是不是要玩死他们才行啊!
……
因此,崇文帝病倒的消息一传出去,立时有一拨又一拨的大臣连番上书,要求探病。
袭红蕊对这些声音置之不理,封锁整个寝殿,让太医专心治病。
直到有人要闯宫,言辞激烈地质问袭红蕊是不是秘不发丧时,袭红蕊才打开宫门,放人进来。
安排十个朝臣依次进殿探望后,袭红蕊坐在外殿的桌案前,揉着因为连日没好好休息,有些疲惫的额角:“如何?”
进殿探查过的十位大臣都陷入沉默,这情况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总之让人沉默。
袭红蕊轻笑一声,随即面容变厉,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喝道:“将这个无君无父,胡言乱语,诅咒帝王的乱臣贼子,脱掉衣冠,乱棍逐出!”
脱冠去服对于一个文人来说,可以说是奇耻大辱,那人高声抗辩,却被侍卫直接拖出去行刑。
殿里的其他人听着他远去的声音保持沉默,不管怎么说,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秘不发丧”这种话,肯定是不能善了的,而能被推出来打这第一阵,本来也该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袭红蕊很显然被那人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冷冷地看着底下的众臣:“陛下正处在这么危机的关头,整个太医院都在极力救治,尔等缘何闯宫!”
底下人面面相觑,随即响起稀稀落落的声音:“皇后娘娘恕罪,臣等也是忧急陛下病情,所以才着急前来探望……”
袭红蕊却根本不理他们的话,泣不成声地拍案痛哭:“说什么着急探病,我看你们是生怕皇上没事!皇上素日里待你们不薄,你们怎么敢在他刚病倒的时候就行逼宫之事!如此无君无父,大逆不道,到底读的是哪门子圣贤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