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骤然安静之后,周蕊的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动摇。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插手这些事情。明明被追求的人是费楠,拒绝赵家阳的人也是费楠,周蕊在其中的角色只是一个自行介入的参与者。如果她因此被赵家阳记恨上,自己本来平稳的高中生活又该变成一团乱麻。
她或许应该明哲保身。
一路上思考着,又要提防着不知道哪里冒出人再将她打一顿,周蕊原本没受伤的脑袋也疼了起来。等她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费楠正躺在床上掩面哭泣。
她压低着声音,细瘦手腕上的骨头支出来,白色的皮肤在日光下像纸一样脆弱。她好像在极力压制着,但胸口还是一抽一抽的。周蕊看着她,思绪猛然间就被拉回到了一年前那些她独处的夜晚。
她也曾偷偷躺在床上无声地哭泣,眼泪流过鬓角把枕头都打湿了。
那样孤立无援,那样手足无措。
周蕊没说话,但她开门的声音已经让费楠受到了惊吓。她朦胧着眼睛看过来,在确认是周蕊后明显地愣神了一下,然后伸手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水。
把书包丢在门口的地上,周蕊无言地走到自己的床上躺下。两个人都沉默着没说话,时间的流动仿佛都有了声音。
“你怎么回来啦,同桌。”还是费楠没忍住开了口,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
周蕊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怎么哭了?”
空气又安静下来。
费楠的态度让周蕊觉得烦躁。她不知道这种情绪来源于哪里。可能是因为她懦弱的态度,可能是因为她下意识的逃避。
周蕊曾经也在费楠的位置上挣扎过。所以她才知道,忍气吞声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等周一开学,她就要立刻找赵家阳问问清楚,这些人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如果他不说明白,自己不保证不会把他打一顿。
如果因为这个连累母亲来学校的话,相信她也会体谅的。
这是周蕊在那段日子里学到的最宝贵的道理。境遇不可改变,唯独你自己筑起的铜墙铁壁可以救你,只有你自己挥起的刀剑才能反击。
。
费楠默默地流泪,直到周蕊担心她薄薄的眼皮都要被搓破了,终究不忍心地开口道:“你告诉你爸妈了吗?”
话音刚落,费楠就哭得更凶了:“他们……他们说,我是不是招惹人家了。他们现在回不来,要我别惹事……”
还没等周蕊说什么,费楠的电话铃声就响了。她吓了一跳,擤了擤鼻涕后接起电话,却听到对方只匆忙地甩出一句“看微信”后就挂断了,声音之大几乎让一旁的周蕊都听清了。
费楠有些疑惑地切换手机操作界面,等屏幕上出现熟悉的聊天框后,费楠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人也愣在当场。现在是几乎入夏的季节,她却好像进入冰窖一样浑身发抖。
周蕊心中疑惑,起身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拍,手机就从费楠的手里掉出来摔在地上,屏幕朝上还亮着。周蕊弯下腰想给她捡起来,却看到了屏幕上对方发来的几张群聊截图。
她本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但无意间却瞟到那截图上居然有费楠衣襟大敞的照片。照片下面的聊天记录写得密密麻麻的骚|货,就这样直白又残忍地展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什么?”周蕊好像大脑死机一样,在原地弯着腰忘了起来。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周蕊能感受到费楠的身体更加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放声大哭起来。
周蕊被她凄厉的哭喊声惊吓到,顾不得继续查看,连忙起身抱住她,试图给她一些力量和温度。
费楠把头埋在周蕊的身上,眼泪很快打湿了她的衣服,滚烫的泪水就这样烙在周蕊的心口。
她突然就想起那个冬天的夜晚,孙春红抱着她,任她发泄着苦楚和痛意。她好像短暂地替代了费楠“母亲”的角色。于是她学着孙春红的样子,抚摸着费楠的头,轻声细语地安慰。
直到费楠的呼吸平稳下来,周蕊才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扯出来,半哄半逼迫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同桌,我知道你现在不好。但是你要把事情说清楚,我们才能知道怎么办。”
费楠控制不住地抽泣了几下,这才断断续续说出发生了什么。
自从被赵家阳传纸条恐吓的那天起,费楠就开始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了周蕊。銥誮她一直为此感到惴惴不安,想要做点什么来防止周蕊受到什么伤害。所以在赵家阳约她周六早上见面的时候。她一反常态没有拒绝,而是想要借机和他把话说清楚,省得这件事情发酵下去再影响两个人的生活。
于是在早上周蕊和她道别后,她估算了一下从宿舍楼走到校门的时间,确认周蕊已经离开后就独自去赴了约。令她感到很意外,一向散漫的赵家阳居然早早地就在约定的地点等待了。那是学校一食堂的后面,距离教学楼和宿舍都很远,设施也很旧了,平时一般没什么人来。
据说半夜走在这条小路能见到游荡的鬼魂。
“来了?”赵家阳斜着身子靠在墙壁上,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甚至不像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