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漾偏头看了她一眼, 神色不明。
李书鸿虽为画术界的大师，但他其实十分讨厌别人叫自己的时候后面缀上“大师”两个字, 这件事鲜有人知道。
而来的路上，纪漾是给女配提过的。
果然，听到这个称呼，李书鸿脸上的笑意有片刻僵硬，同时也将目光落在了纪漾身旁的女孩身上，笑容浅淡：“你就是纪漾说要给我带过来的小徒弟？”
“坐下再谈吧，我可是备了好茶。”
李书鸿虽自称老头子，但他实则才四十几，只是因为蓄着一把胡子，又长爱穿着宽松朴素的道袍，每天比老大爷老太太们还养生，被他妻子常年念叨像个老头子，所以就喜欢用这个称呼调侃自己。
初冬的空气中本就透着寒凉，更别说是坐在周围都是湖水的亭子中。
好在简瑜为了避免作画时冷得手抖，便穿了一套十分保暖又轻薄的贴身内衣，只要不吹风，坐在亭子里还是不至于打哆嗦。
“纪老最近身体可还好？上次他大寿我没有来得及去，他不会生气了吧？”李书鸿亲自斟茶，给两人各递了一杯。
纪漾端起茶抿了一口，笑道：“这倒没有，他只顾看你的画去了。”
“啧，没意思。”李书鸿眼里满是笑意，将第二杯茶递给小姑娘，“尝尝，我研究出来的最新泡法，看看味道如何。”
“谢谢李.大.师。”简瑜受宠若惊，起身双手接过道谢，又略显拘束地坐下。
李书鸿笑意又僵了一下，收回手看向纪漾：“你在哪儿挖的这个宝贝，说话还挺可爱。”
纪漾忍笑，看了女配一眼，对她道：“叫李先生吧，不然等下你可就没有第二杯茶喝了。”
明白过来自己刚刚的称呼不讨人喜，女孩脸上露出一丝窘迫，起身微微躬身，知错能改地喊了一声“李先生”。
李书鸿乐了，让她坐下，摸着胡子沉吟：“你叫简瑜是吧，那幅《寻梦园》是你画的？”
《寻梦园》是去年简瑜参加的一次市级比赛中递交的作品，最后只拿了三等奖。
听到李书鸿提起，她心里略微诧异，点头道：“嗯，是去年的一次参赛作品。”
“还不错，相比那些千篇一律着色规矩的画，你很大胆也很有想法，是现在年轻人少有的特点。”
李书鸿并不是当时比赛的评委，他也只是在视频中看到了这幅画，第一眼就觉得画的着笔者还挺创新，然后就扫了眼作者信息，将“简瑜”这个名字浅浅印在了脑海中。
所以接到纪漾说要带个人来给他瞧瞧，而正好那人也叫“简瑜”时，他心里还有点期待。
原以为好友会给对方提供他的足够资料信息，没想到刚一见面就来了一句“李.大.师”，真是让他意外。
现在瞧对方因为自己的几句夸赞喜形于色，却又适当克制，没有浮躁和骄矜，应该算是个心性不错的。
“这样吧，既然你是纪漾带来的人，我也就浅浅给你开个后门，你就当场在这儿取景画一幅画怎么样？”李书鸿指了指亭子里摆放的长桌木椅，上面放置的画画工具寥寥无几，而且还是这么个环境，看上去真不像是要开后门的。
简瑜眼里闪过明显的犹豫，让李书鸿又接着说了一句：“其实作为华美学院的学生，毕业出来不愁没饭吃。跟着我学习就能什么什么的，也不过是外头吹得狠。”
“事实上，我前面的几个徒弟跟着我的时候可是穷得叮当响，也就现在有点小出息，比不得那些出校就工作的学生。”
这话真是太过谦虚了。
奈何对方说话时表情太过真挚，真挚到简瑜都差点怀疑前不久他某个徒弟的作品拍出几百万的消息是不是新闻虚构的了。
而且，她图的可不是那点蝇头小利，只是钱而已，她要是愿意，随便找个像纪骁那种恋爱脑的富二代，几百万甚至千万，也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地为她花。
但是现在她有了更想要的，只是单纯地为了钱的话，就太对不起今天来的这一遭了。
收了杂乱的心思，简瑜起身走向长桌。
而李书鸿见自己的话没有让小姑娘的犹豫加剧，反而让她眼神更加坚定后，他抬起茶杯品了一口，眼神满意地向好友赞叹：“好茶。”
纪漾浅笑，眉眼间透着一丝难见的温和。
亭子内，两个男人侃侃交谈，另一边，则是心无旁骛，握笔勾画的女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着的茶水不知不觉饮去一半。
湖面上干枯的荷花荷叶，被水面撩起的风吹得微微摇晃，影子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晃荡得不成型。
简瑜抬手捻下唇上的发丝，将手中的笔放下，双手交握在前乖乖等待：“李先生，我画好了。”
“哟，还挺快啊。”李书鸿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豪迈放下，起身来到桌边将画纸拿起。
是一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枯荷图，咋一眼，这啥玩意儿？
好歹是华美的学生，就这？
但第二眼他就发觉了不对，反反复复将画纸水平横放，倒放之后再看，溢出一声轻笑道：“有意思。”